人一走,幼宁公主亲昵地挽住了我的手臂:
「弟媳妇,我听闻你可是在乡野长了许多年,定然是见过许多我未曾见过的,待你忙完了,且同我好好说说,我先去看看姑母。」我连忙行礼目送。
「棠儿!」
是嫡姐方婳。
她站在陆明身侧,眼里都是幸福的模样,另一侧,则是母亲。
待宾客都进了宴厅,母亲还站在我身侧,那双温暖的手还握着我的手心。
我原本以为她看到方才那幕,会同我说些体己话,没承想一开口,便让我心下微颤:
「方棠,还好是你嫁了进来,若是你姐姐,定然是受不得这番委屈的,幸好那日我应了你姐姐,否则母亲不知该多后悔。
「你和你姐姐不同,她是吃不得半点苦的,今后那妾室再这般对你,你也多忍耐一些,毕竟世子宠爱她,你作为妻子,得体贴丈夫,切勿耍小性子。
「你姐夫待你姐姐极好,虽然官职不高,可也安稳。」我愣了一瞬,继而清醒了过来。
笑道:「母亲说的是,我应同母亲体谅父亲那般体谅夫君。」她不可置信地看着我,随即狠狠地甩开我的手,独自往宴厅走去。
我跟在身后,脚步沉重。
不一会儿便听到了宴厅传来的高呼声。
「快请太医,老夫人晕过去了。」
婆母身边的嬷嬷焦急地大喊,场面混乱至极。
已经换了一身浅绿色衣衫的柳茹跪在地上捂着肚子,哭得梨花带雨:「捷哥哥,茹儿也是第一次操办事务,怎知那猪下水是食不得的,茹儿在遇到你之前,能吃上猪下水,已经是极好的了。」李成捷听着柳茹的话,软和了脸色,但看着幼宁公主和在场的宾客,为了保住她的命,只能狠下心。
他深吸一口气:「将柳氏拉入柴房,掌嘴三十!」
猪下水最是便宜,以往我在庄子上时,照顾我的嬷嬷为了捞些油水,经常买回来做给我吃,若是做得好了,味道也不差。
可这是婆母寿宴,她竟然如此作为。
她怎会不知其中利害,只不过是知晓李成捷无论如何都会护着她。
可一个女人,真的能靠一个男人活一世吗?
婆母病倒了,气急攻心,高热不断,连带着将年轻时旧伤也开始发作。
我守在床边照顾了三天三夜,总算是睁开了眼睛。
一旁的嬷嬷起身去请太医,她摇摇头,命人退了下去。
屋内只剩我与婆母两人,顿时她便红了眼眶,她拉着我的手,看着我:
「好孩子,是侯府对不住你,若我百年后归于黄土,这侯府,便是你的。
「至于捷儿,就当我,管教不当!
「柳氏腹中孩儿,无论男女,生下后都会过继到你的名下。」听到此话,我心怦怦直跳。
「寿宴当日,你母亲对你所言,我皆已知晓,父母乃是人生过客,六亲缘浅,唯有自渡,你若不嫌弃,将我视为亲母。」我跪立在地,重重一礼,声音哽咽:
「是,母亲。」
人生十余载,我坚韧向上,风吹雨打,无人关怀。
只此一次,泪流满面。
柳茹消停了几日,便闹起了绝食,还试图***。
忙得顾不得看望婆母的李成捷,为柳茹急匆匆赶回府中。
听清竹说,柳茹见到李成捷时,又哭成了一个泪人。
两人从柴房出来时,柳茹肩头还盖着他的外袍。
这个节骨眼上,柳茹为了巩固自己在李成捷心中的位置,以胎象不稳一说,如胶似漆。
我罔若未闻,开始整顿侯府。
婆母病倒,柳茹被罚,府中谋利的人自然是趁此机会,多捞一些油水。
我翻看府里的账目,发现这月厨房的采买单子,居然比上个月多出一倍之多。
但采买数量,除了柳茹要吃的燕窝对得上账,其余的都不对。
狗仗人势的东西!
我让婆母支给我的肖嬷嬷和清竹,将外出采买的几个嬷嬷,丫鬟小厮,压到了我跟前。
柳茹身旁秋然的母亲,林嬷嬷,就在其一。
她甩开清竹的手,拍了拍衣袖,那张肥圆的脸掐着嗓子:「别碰老身,你这小蹄子,下手这般重,你是娘养的吗?」清竹娘死得早,顿时气急。
我眼神示意,肖嬷嬷便一巴掌就将人甩得偏过头去:
「见到主母不跪,还满嘴喷粪!」
林嬷嬷吃痛,只好跪下。
捂着脸道:「主母恕罪,可老奴在府中尽心尽力,不知做错了什么,惹了您不快!」清竹将账目本子甩到林嬷嬷跟前,她眼中闪过一丝恐惧,接着便咬死不认:
「主母是怀疑老奴?我省吃俭用,近日老夫人身子不适,我还断了荤腥,为老夫人祈福!」她编得绘声绘色,声泪俱下,倒是仆随主子。
直到一个尖嘴猴腮的男人被押了上来,此人是天香酒楼的掌柜林大,也是林嬷嬷的堂哥。
林嬷嬷自知瞒不住,便想撞柱而死,被闯进来的秋然拦住了。
秋然抱住林嬷嬷,泪珠成线,她抬起头道:
「主母,您不能事情败露,就对我们一家赶尽杀绝啊,是您安排我在柳氏身旁监视她的一举一动的啊,还让我母亲在府中捞油水替您补贴!」李成捷和柳茹紧随其后,听到了这番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