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天命
一声春雷乍响，划破了长夜寂静。
也惊醒了陷在噩梦中的余枝，她惊坐起身，本能的望向了窗边。
那处，贺泗还在打坐，也唯有这时，她才能肆意流露爱恋。
这是她的夫君，余国的国师，她心心念念的男人。
有他在，梦中的那些魑魅魍魉好像都不可怕了。
余枝偷偷下床，小心翼翼走到他身边，伸出手指隔空描绘他俊朗若仙的轮廓。
好想真的触碰他……
可窗外的水雾飘进来，打湿了她的妄念。
“六公主，你丹田的蛊毒已经不能靠药物压制，尽快同国师合籍灵修吧，否则，你撑不过这个春日。”
昨日巫医提醒的话又回荡在耳边。
倏然间，余枝喉间一阵腥甜，接着喷出一口鲜血，染红了窗台。
她慌忙关上窗，遮住痕迹。
而打坐的贺泗已被惊醒，冷言责备：“大晚上乱跑什么？”
余枝心中一紧，忙解释：“夫君，我做了噩梦，梦见——”
“你已经不是三岁稚子，莫要再编出这等胡话诓人。”
话毕，贺泗冷着脸站了起来。
余枝知道，他又要走了。
成亲三载，贺泗只是每凝余枝和十五过来同她呆三个时辰。
外人都言国师无心情爱，只一意修炼，都道这桩姻缘是余枝用救命之恩胁迫来的。
却无人知情，此亲乃他开口求娶。
能嫁他，是她这辈子最开心的事。
外人怎么说她不在意，他性子冷也没关系。
余枝想总有一天她能把他焐热，反正自己有的是时间。
可现在，她等不起了。
余枝追出去，鼓起勇气拉住他的袖摆：“夫君，母后又催我要孩子了，你今晚能不能留下来？”
他淡漠望着她，就好像她是一个无理取闹的怨妇：“六公主，你三年前不就明白，我这辈子都不会碰你。”
“轰然”一下，贺泗的话如雷震彻耳畔。
心口骤疼，痛到余枝脑海都蒙了。
他什么时候说过不会碰她？她为何没有半点印象？
她甚至一直以为，他求娶她，多少是爱她的。
余枝压下喉间腥甜，急声追问：“你不碰我，那你为什么娶我？”
“天命如此。”
余枝含泪望着他头也不回的背影，唇畔发颤：“天命？所以，也是天命叫你对我如此冷淡的么……”
贺泗没有回答，可那不曾停留的背影却好像给出了答案。
余枝孤身在外站了许久，夜风侵体。
当晚，她便毒发高烧，巫医们受了三天三夜才将她救回。
而余枝刚醒来，就忍不住问：“国师呢？”
“国师在瞭望殿，三日未归了。”
余枝早就知道会是这个结果，可每次都止不住期待。
送走巫医，余枝望着窗外被雨打谢的春花，心头止不住一阵阵酸涩。
她怕是就像这花一样，也没几天了吧。
想到这儿，余枝忽然很想见贺泗，很想很想。
“阿凝，扶我去瞭望殿看看吧。”
婢女阿凝担忧道：“公主，巫医说了您要好好休息，不能大喜大悲，且这瞭望殿只有国师门下之人能进，您去了也见不到国师。”
可余枝依旧坚持，阿凝劝不住，只能随行。
国师府和瞭望殿隔得并不远，不过一炷香的脚程。
即便如此，贺泗还是不愿回去看她。
思及此，余枝心中又是一疼。
这时，不远处忽然响起一阵清脆如银铃的笑声。
瞭望殿森严，贺泗从不允许下属玩笑，谁这么大胆？
余枝走过树荫，好奇望去，只见一个年轻貌美的女子挽着贺泗的手，两人好不亲密。
而记忆中从来冷漠的贺泗，竟然笑了！
第二章 没必要
眼前一幕太刺眼，余枝看得气血翻涌。
贺泗似是有所察觉，抬眸望见她，神色肉眼可见的冰冷：“这不是你该来的地方。”
余枝未答，只是盯着他们挨着的衣袍，心口好像有团火在烧。
她提起裙摆走近，装得一幅优雅从容：“夫君，今日是初五，我们需按例进宫。”
“办完事，我自会过去。”
他的疏离就像一个巴掌，狠狠扇在余枝那点隐秘的小心思上。
站在一旁的白衣女子轻笑出声，用一种熟稔的语调问：“师门不允成婚，没想到师兄竟跑下山娶了夫人，只是……我瞧着你这夫人怎么似曾相识？”
余枝闻言朝女子望去，顿时惊住。
这女子的眉眼分明和她一模一样。
寒冬分明已过，余枝却感觉有一阵刺骨的凉意自脚底升起。
贺泗，真的是因为所谓的天命才娶她吗？
余枝想问，却被白衣女子截断了话：“六公主，我是岭南先生之女季灵芝，亦是贺泗师兄的小师妹，此番前来是为除恶，我借走师兄一会你应当没意见吧？”
余枝攥紧袖帕，她能有什么意见？
贺泗去哪儿，从来不会同她说，甚至他做了什么，她都是最后一个知道的。
与其说自己是他的妻，还不如说她只是一个无关紧要的旁人。
余枝站在殿前，亲耳听着贺泗对季灵芝的关切叮嘱。
“你这次下山师父知道吗？恶人的习性可摸清了？等会不要莽撞，撑不住就跑，安危最重要……”
爱一个人是怎样，不爱一个人是怎样？
原来，如此分明。
直至两人走远，余枝才浑浑噩噩的走出瞭望殿。
她明白，纵使再心酸，也只能独自一人去皇宫。
天上太阳晃得人眼晕。
茫然失魂间，蛊毒骤然发作，喉咙的腥甜止不住奔涌，余枝望着帕子上的血，压抑许久的酸涩在这瞬间涌出。
望向瞭望殿的高塔，她忍不住低喃：“夫君，我疼……”
可这声最终还是消散在寂静中，无人回应。
这时，急促脚步声响起，一宫人上前传话，说是皇后等待多时。
余枝藏好血帕，跟随前往。
椒房殿内。
皇后看着坐在椅子上垂眸不语的余枝，淡淡说：“小六，你嫁给国师已然三载，至今没有子嗣，你父皇很是忧心。”
余枝鼻尖一涩，她从未和贺泗有过肌肤之亲，如何能有孩子？
皇后又言：“国师乃百年难遇的天才，他的血脉必然出色，且他不日就要回岭南，余国岂能就这样放他离开？”
余枝猛然抬头，贺泗要走？
可还不等她询问，就见皇后招出三位窈窕绝伦的女子：“既然你生不出，那本宫就找人帮你，小六，余国必须留下国师血脉，这是圣旨！”
这最后一句，像是巨石压在心头。
余枝不知自己是怎么走出宫门的，看着国师府的门匾，她竟有些不敢进。
纳妾，自己该怎么和贺泗开口？
余枝深吸一口气，慢慢走到书房，刚要抬手敲门。
却听里面传来一问：“师兄，你下凝就要回师门，你这个妻子要一起带回吗？”
抬起的手僵在半空，余枝下意识的屏住呼吸。
良久，才听到贺泗淡漠一句：“没必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