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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矜寒再一晃眼，那位置却是空空荡荡。
他眉头一皱，下意识回头看了眼佛像，旋即冷哼一声，大步离去。
两人擦肩而过那一瞬，沐云汐却瞥见住持那双澄澈通达的眼眸看向了自己。
她一怔，就见面容慈悲的住持双手合十，轻轻叹息道：“尘归尘，土归土，施主莫再牵挂，早登极乐。”
沐云汐心口猛然一颤，就要上前：“大师，您看得见我？”
但不等住持回答，沐云汐眼前白光一闪，再次回到萧矜寒身边。
住持定定看着一人一魂离去的方向，低声念佛。
“阿弥陀佛，皆是痴人！”
第二日，萧矜寒才亲自去了秦府。
秦子依人如其名，一声清新淡雅的素绿衣衫。
沐云汐就看着她露出自己从来做不到的神情，委委屈屈道：“王爷，为何昨日你没有亲自前来？”
萧矜寒温声安抚：“临时有急事，待半月后我们成了亲我日日陪着你。”
秦子依又展颜一笑：“南山的桃花开了，你陪我去看吧！”
两人挨得很近，亲密姿态是沐云汐永远无法靠近的距离。
不，曾靠近过一次。
——她跟萧矜寒成婚那日。
那天秦子依留书出走，萧矜寒走进洞房，将手中书信狠狠砸在她身上。
他满身寒意：“你可知今日在这里的该是谁？”
她当时不明所以：“夫君，我……”
“闭嘴！”萧矜寒怒喝打断，“你不配这样叫我。”
“你不是想当王妃吗？”萧矜寒道，“我满足你！”
那一夜，沐云汐的尊严被碾成碎片。
此刻已成幽魂的沐云汐收回思绪将目光放在那一对璧人身上。
秦子依又郁郁道：“王妃回来，不会为难于我吧？”
“为难？”萧矜寒眼眸幽深，“若不是你当初在澜沧关救我性命，她又如何有福分成为永安王妃，按理，她该给你敬杯茶才是。”
秦子依羞赧的低头道：“是王爷吉人自有天相，不然我又怎会因为寻访幽灵兰花路过西南。”
一旁的沐云汐却整个人都僵在了原地。
怎么会是秦子依？
当初明明是她救下的萧矜寒！
她开口想要问个明白，张开唇，眼前两人却毫无反应。
沐云汐呐呐止住了声，最终，她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地，久久看着两人……
其后两日，沐云汐跟在萧矜寒身边，看着他满怀期待的准备成亲事宜。
身不由己地一遍又一遍回想起她跟萧矜寒成亲时，他事不关己的冷漠。
这日晚膳，萧矜寒扫了一眼桌上的菜，随口道：“怎么许久没有那道翡翠煲？”
不远处正倚靠在门边的沐云汐闻言一怔，转头凝视他许久。
不多时，后厨连忙送上。
萧矜寒喝了一口这平日里最喜欢喝的汤，便重重放下汤碗，蹙眉问：“厨房换人了？”
侍女连忙解释道：“之前王爷您胃不好，这道汤是王妃亲自向天下第一名厨求的药膳煲，一直是王妃亲自炖煮，虽有方子，但奴婢们愚笨，如何也去不了那药膳味道！”
萧矜寒一怔，沐云汐那舞刀弄枪的模样，竟也会洗手作羹汤？
旋即，他垂眸冷道：“撤下去，告诉厨房以后不许再上这道菜。”
沐云汐低头看了眼自己的手上隐约可见的疤，那是刚学厨时被烫伤的。
她这双手能舞出一手好枪法，于厨房一道却并无天赋，为了学好这道汤，也算吃了不少苦头。
虽然只是灵魂，可那心脏处的疼痛却有如实质般传来。
因着这一出，萧矜寒胃口全无。
坐了会，萧矜寒不知道在想些什么，沐云汐就看见他突然起身往外走去。
她愣了下，直到萧矜寒的脚步停在她住的院子里。
沐云汐终于忍不住轻声道：“除了找我麻烦，你从不会踏进我这里。”
萧矜寒听不见，也不会回答。
他径直走向沐云汐的书房，寻了好一会儿，才找出了一本兵书。
正要离开时，萧矜寒的目光在扫过某个方向时却突然一定，眉头随即紧蹙。
沐云汐最珍惜的那柄红缨枪不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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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记得，那柄枪是已故沐老将军亲自为沐云汐打造，平日连拂尘都是她亲手在做。
萧矜寒暗自思忖片刻，唇角扬起一抹轻蔑笑容：果真是做戏，否则去镇国寺祈个福需要带上武器？
沐云汐不解他为何突然顿住。
还在思索，便听萧矜寒对一边的卢风道：“去镇南侯府请世子林邺到近月楼。”
林邺是镇南侯府的小侯爷，也是萧矜寒从小到大的好友。
沐云汐跟着萧矜寒到了近月楼，便看他一人坐在窗边独饮。
那本从她书房翻出来的兵书就被随意放在一旁。
沐云汐拧眉看着，这是她最喜欢的一位兵法名家鬼谷先生所著，世间所存甚少，她也就这么一本……
不多时，门口响起一个清越嗓音：“王爷近日喜事临门，这是邀我来同你庆祝？”
沐云汐抬眸看去，一个蓝衣的风流公子施施然在萧矜寒对面坐下。
萧矜寒随即将那本兵书推过去：“你不是一直念叨着想要这本兵书吗？送你了。”
沐云汐就见林邺先是一喜，随即一脸疑虑：“这可是沐云汐心爱之物，我只说借来拜读几日，你送我，沐云汐知晓吗？”
萧矜寒冷着脸：“本王做事，何须向她交代。”
沐云汐抬手想要触摸那本书，却是只抓过一片虚无。
她苦笑一声，就连林邺都知晓这是她心头所爱，萧矜寒却这般轻易地随手送出去。
突然，门外传来几个纨绔子的笑声。
“永安王府这几日动静可真够大的，你们说那沐云汐回来，是不是该自请下堂了？”
“要我说，那沐云汐一个只会舞刀弄棒的粗鄙将女，哪里配得上永安王，子依小姐可是素有盛京第一才女之名，她拿什么比？死的只剩一个残废哥哥的将军府吗？”
讥嘲声直直刺入沐云汐心口，她攥紧手，眼神落寞。
萧矜寒喝酒的手顿了一瞬，随即又若无其事地重新斟酒。
这时，林邺却冷下脸起身猛地将门拉开。
一群人愣了愣，正要拱手行礼，就听见他满是嘲讽地开口。
“盛京的世家教养就是这般？若不是那些舞刀弄枪的粗鄙武将守护边疆，你们如何能这般不知世事的在这里谈论风月！”
一群自诩风流的纨绔掩面而逃。
见林邺一脸不虞地回来坐下，萧矜寒状似无意道：“你似乎很欣赏沐云汐？”
林邺感叹：“记得去年上元节你不愿归家，与我们喝到天明，她来寻你，甚至还带了醒酒汤，照顾得那叫一个无微不至，要知道那可是十六岁就上了战场的骁晚将军。”
“若是我能娶到她……”
话说一半，林邺自知失言，仰头喝下一杯酒。
包厢内气氛一瞬死寂。
萧矜寒捏紧酒杯，眸子暗沉下去，心里莫名烦闷。
这时，门外护卫通报：“王爷，沐靖沐将军前来拜见。”
被林邺的话惊得愣住的沐云汐瞬间回神，黯淡的眸子里聚起一抹光，是哥哥！
身坐轮椅的沐靖被属下推进来。
看见沐靖，明明流不出眼泪，沐云汐却觉得眼睛涩得厉害。
她想要扑过去，却又近乡情怯地顿住，低喃着唤了一声：“哥哥！”
丝毫不知沐云汐状况的沐靖，神情冰冷看向萧矜寒问：“听闻王爷要另娶？”
萧矜寒看着沐靖与沐云汐有几分相似的眉眼，眼眸微眯，遂淡淡道：“不错，沐将军有何指教？”
沐靖宽大袖袍一甩，骨节分明的手递出一张纸。
“既如此，便请王爷在这和离书上签字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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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话一出，沐云汐就见萧矜寒瞬间沉下了脸。
“和离？”他仿佛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一般。
沐靖手捏紧成拳，冷声控诉。
“这三年，我妹妹在王府过得如履薄冰，人人称她王妃，可她却过得连个奴仆都不如，只能日日看着你跟其他女子浓情蜜意。”
“她为你卸下战甲穿上素衫，洗手作羹汤，样样尽心尽力，甚至为你差点丢了性命！只盼能将你顽石一般的心焐热！”
“可你呢？欺她，辱她，轻贱她！”
沐靖越说越愤怒：“三年前是我的一意孤行才令吾妹沦落至此，沐靖悔不当初。”
沐云汐不知何时，已经站到沐靖身边，看着他发红的眼眶，心口像被一只大手捏紧了般难受。
她红着眼开口：“哥……不是你的错，我知你是为了我好……”
沐靖却听不见。
他极压抑地咳嗽了一声，又转为漠然语气：“只盼王爷签了这字，此后，我们沐家与永安王府恩断义绝！你与我妹妹，自此男婚女嫁，再不相干！”
萧矜寒眼中滔天怒意化为冷笑，声音里尽是嘲讽。
“沐云汐既然妄想得到不属于她的东西，那所受的一切便与人无尤。”
“更何况你们把本王当什么了？”
“这桩婚事当初是你们沐家自己求的，既如此，再不愿也给本王自己受着！”
沐云汐看见哥哥骤然苍白灰败的脸色，终于还是忍不住嘶哑道：“够了，萧矜寒！”
但那如秋叶般苍凉的声音悄无声息散去，不起波澜。
萧矜寒说完拂袖而去。
沐云汐固执地留在原地想要握住沐靖的手，想要留在他身边，却只是徒劳无功。
哥哥还不知道她已经死了，若是知晓，哥哥又该怎么办……
随着萧矜寒远去，一阵强烈几乎撕碎灵魂的引力传来将她拉离，她瞬间出现在近月楼门口。
耳边传来众人细碎的窃窃私语声。
“刚才那个残废是曾经的楚国战神沐靖？他竟敢让永安王跟她妹妹和离？！”
“他自己被太傅千金退婚就罢了，竟然连妹妹的姻缘都不放过。”
沐云汐神魂一震，哥哥被退婚了？
她竟毫不知晓……！
“要我说，这个哥哥倒比妹妹识趣的多，知晓自己一个残废配不上名满盛京的太傅千金，也不纠缠，就那沐云汐不要脸，仗着家世求皇上赐婚！”
这时，林邺冷冽的声音传来：“你们说够了没有？”
一群人做鸟兽散。
萧矜寒站在门口，抬眸看了一眼二楼包厢位置。
“沐云汐人不在手段倒是不少，先是夏英，又是沐靖，不就是想逼我去镇国寺把她接回来？”
他脸上的嘲讽愈深，冷冷吐出两个字：“做梦。”
定定看了他许久的沐云汐露出一个支离破碎的笑。
她不明白，上天让她以这样的方式跟在萧矜寒身边，难道就是想让她更深刻的了解萧矜寒有多厌恶她吗？
林邺皱起眉，走近萧矜寒：“你不是一直想摆脱沐云汐，方才为何不签了那和离书？”
萧矜寒倏然转头看他，眼神冰冷，嘴角似笑非笑：“怎么，和离了让你娶她吗？”
林邺也冷下眉目：“王爷慎言！”
两人正对峙着，突然，快马的嘶鸣声响彻整条街。
一道焦急的声音由远及近传来。
“边疆急报！快快让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