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公的白月光被杀了。
我从医院里醒来的时候,他正憔悴地守在我床前。
「是你找的人,对不对?」
他痛苦的表情让我觉得好笑,我扯动嘴角的疮疤。
「是她咎由自取。」
从此以后,我就在傅霁琛的心里判了死刑。
我人生的缺憾,始于我的父亲。
他与我的母亲相逢于微末,睡过地下室,啃过糠咽菜,但等他步步攀升,终于成为政界大佬时,我母亲已积郁而亡多年。
他奔忙于事业,更迭着女人,对幼年丧母的我疏于管教,又格外纵容。
我从小就意识到,只有足够骄纵任性,才能博得他更多的关注,或者爱。
依仗父亲在市里的影响力,我人生的前十七年每一个阶段都有家境相仿、应和自己的「朋友」,足以让我风风火火的走街窜巷、对别人颐指气使。
我亲耳听见过别人的议论,「二代都扎堆张狂」。
但若涉及傅氏集团的太子爷傅霁琛,旁人的评价便转了风向,「到底出身好,有家教」。
我活了多少岁,就认识了傅霁琛多少年,因为我们的父辈就已是挚交。他年长我五岁,参与了我人生诸多重要的时刻。
傅霁琛在只认识阿拉伯数字的年纪为刚出世的我取名「01」,于是我成为了沈凝漪;我因为没有母亲被同龄孩子嘲笑,是他撸起袖子为我大打出手;我因为初潮惊恐万状,是他红着脸给我买来人生的第一包卫生巾。
我爱上他是件理所当然的事情。
我们并非情侣,但几乎所有人都认为我们终将在一起。我自己亦深以为然,我参与他的人生长达十七年,他理应也爱我。
但是我在十七岁时失去了傅霁琛。
我第一次见李南舒,就已经预感到傅霁琛命里注定的辛德瑞拉出现。
那时候我的语文糟糕得一塌糊涂,父亲一个在教育局的女友辗转联系到了家境寒微、寻找兼职的师大高材生李南舒给我作家教。
她第一天来家里报道,穿浅蓝棉麻连衣裙,散着一头黑色长直发,怀抱着几本教材书,立在别墅前如瀑倾泻的黄木香下,好像天生就是女主角似的。
她给我试讲《氓》。
「桑之落矣,其黄而陨。」她的声音带着二十岁女孩子不应当有的哀婉和怅惘,为几行晦涩的白纸黑字平添凄凉。
等我下课的傅霁琛抱着手倚在门旁,就这样出了神。
十七岁的沈凝漪极其无理取闹。就像面对我父亲诸多的女友,我表达不满的方式是大呼小叫、摔打物件,等着父亲好声好气的哄我,好让她们看明白父亲对我这个丧母独女的偏疼,百试不爽。
所以我偏要傅霁琛当着李南舒的面给我系鞋带。
他挑眉,清浅一笑,「娇气。」随即他一如往常的蹲下身去,修长漂亮的手指灵巧得像一只翻飞的蝴蝶,停驻在我的鞋面。
我从来没有这样急切想要将傅霁琛捆在我的身边。
但是我却发现原来我与他之间存在不可逾越的鸿沟,甚至我无法中止他和李南舒在日复一日的相处中逐渐熟识,亲眼见证着他冷峭的眉眼、利落的轮廓在她面前变得温和。
后来许多年,我一直想问傅霁琛,是不是与我相处极其无趣。
毕竟他能和李南舒聊北京故宫的初雪,聊博尔赫斯的诗歌,聊丁达尔效应为光塑造的形状,聊谎言成本和诚实边界这样的哲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