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月前,外婆生病了。
但这并未引起家里人的重视。
就像以前外婆生病时一样,他们骂她偷奸耍滑、找借口偷懒。
「一个老太婆,病了又怎样?」
「自己忍忍就行,花钱看什么医生啊!」
地里的活等着干,猪饿得直嚎,一大家子的饭还没着落。
外婆只能忍着,继续忙。
只有我会帮外婆分担一二。
我常溜去后山采草药,让外婆嚼碎了咽下。
虽能缓解病痛。
但终究治标不治本。
直到两个月前——
天佑从树上摔下来受了伤,需要输血。
舅舅舅妈舍不得花钱买血库的血,直接把外婆推了出去。
「抽她的,她皮糙肉厚!经得起抽!」
那时候外婆已经很虚弱了。
但还是像牲口一样被推了出去。
血液从她那老树皮一般的手臂上,缓缓抽出。
也抽掉了外婆最后那点强撑的气力。
外婆「哇」地一下吐出口血。
整个人像株无力的蒲苇,缓缓倒下。
「没用的东西!」
「还指望着你照顾天佑呢,又犯懒!」
到这份上,舅舅和舅妈还是不愿意花一分钱给外婆看病。
他们簇拥到天佑身边,嘘寒问暖。
只把外婆留在冰冷的地面,自生自灭。
等十天后,舅舅舅妈从县卫生所回来。
我才发现外婆不见了。
「外婆呢?」我问他们。
「不知道,死了吧。」
舅妈无所谓地说。
「天天在家咳咳咳,我还怕传染天佑呢。」
外公听说后,倒是流露出几分担心。
「老太婆死了,今后猪谁喂?饭谁做?谁伺候我?」
所有人的目光,投向了我。
「莱楠做呗,养了这个赔钱货这么久,也该多干点活了。」
他们都叫我「莱楠」。
只有外婆会叫我「莱莱」。
她说,我是被盼来的孩子。
可事实上,除了她,没人期盼我。
妈妈不期盼我。
因为生下我这个女孩,她在村里备受嘲讽,拼第二胎时难产死了。
爸爸不期盼我。
妈妈死后,他火速再娶,把我像包袱一样甩给外婆。
外公不期盼我。
他骂我是赔钱货,恨不得把我像外婆生下的其他女婴一样,扔到后山自生自灭。
舅舅舅妈更不期盼我。
尤其在舅妈生下天佑后,我这个「多余的」女孩,在他们眼里连给天佑提鞋都不配。
只有外婆真心盼我,对我好。
我没管家里人的咒骂,穿着破洞的鞋子跑了出去。
气喘吁吁跑了大半天。
终于在深夜赶到县卫生所。
我问他们,有没有看见我的外婆。
「前些天,确实有个老婆婆晕倒了。」
有个护士说,「她家里不给钱治病,醒来后,自己往山那边走了。」
我的心猛地一沉。
村里有的老人,知道自己大限将至,就会去山里等死。
外婆也是吗?
「您上次看见她,是什么时候?」我的声音止不住颤抖。
「大概……七八天前吧。」
七八天的时间,如果外婆还有力气,早就回家了。
很难想象,身无分文、重病缠身的她,要怎么撑过去?
我满心绝望,本以为再也见不到外婆了。
可没想到,两个月过去。
外婆不仅回来了。
还成了林氏集团的真千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