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考结束,国庆开始。
分开前,关山突然抱住周褚目:“老褚啊,你说怎么还没分开,我就已经开始想你了呢。”
周褚目嫌弃地掰开关山,眉头皱成一团,将他推开好远:“有病?”
“无趣。”关山倒不生气,抿了抿唇,又转头夸张地面向沈泱,“沈水水,这么久见不到,你可千万不要太想我。”
沈泱积极配合他的演出,露出难舍难分的样子,正要有所回应时,周褚目拿起关山桌上的那沓作业砸到对方胸口,很不耐烦地催促:“要走就快走,啰唆得像个老太婆。”
沈泱怨怼地瞪着周褚目,很明显,他是故意的。
周褚目毫不心虚,反而提醒她:“方离要走了。”
千江离津孟不远,坐车也就两个小时,但方离的姑姑同她一块回去,她自然不能耽搁。
沈泱同方离道完别,再回头,关山已经被周褚目催走了。
“你刚刚是故意的吧?”先前她还没察觉,次数一多,她算是看明白了,他分明是路秋杉的眼线,阻止她和任何男生有亲密举动。
她质问:“我妈的主意?”
周褚目否认:“不是。”
“那为什么?”
周褚目弹了一下她的额头:“男女有别,不知道?”
沈泱气鼓鼓地整理刘海,仰着下巴反驳:“那暑假我们睡在一起的时候,怎么不见你有这种觉悟?”
“话可要说清楚,分别睡沙发两头而已。”周褚目被她的口无遮拦弄得脸一红,“何况,我和他们不一样。”
“哪里不一样了?”
“我……我是周褚目。”
沈泱白了他一眼,心想,周褚目了不起啊!但仔细一想,周褚目确实不一样,因为,她小时候故意偷亲他,他都会气哭得喘不上气。
小屁孩!
她跳起来拍了一下周褚目的脑袋,然后迅速躲出教室,在门口探出头冲里面喊道:“我去找路老师拿钥匙,你帮我检查一下门窗。”
沈泱刚进办公室,还没来得及叫路秋杉,倒是先被老陈叫住了。
“沈泱,你下午没事的话,有空过来帮我改试卷吗?”
沈泱下意识朝路秋杉的方向看了眼,本想着趁成绩没出来,明早先逃到墉山去,现在看来是躲不过了。
自知不能拒绝,她转念一想,一个人多没意思,于是道:“周褚目也没事,要一起叫上吗?”
老陈当然喜闻乐见:“行,那你一会儿叫他一块来。”
沈泱回到教室,周褚目已经收拾完东西,在门口等她,她无奈地耸了下肩:“老陈让我们去改试卷。”
“我们?”周褚目戳穿她的说辞。
沈泱点头:“对啊,我们一起。”
“不去。”周褚目拒绝得很干脆,抬腿作势就走。
沈泱忙拉住周褚目:“别啊,我都替你答应老陈了。”
“我又没答应。”
“求你。”沈泱一双眼睛盈盈地望着周褚目,像极了一只受尽委屈的小狗。
周褚目最受不了的就是沈泱这副可怜兮兮的样子,让人忍不住心软。
“别这么看着我。”他说。
沈泱晃了晃他的手臂:“你真忍心让我一个人去,前两天我还和关山说我们是生死与共的好兄弟呢,你这就要抛弃我啊?”
他怎么会猜不到她的心思,往前走了几步,终是不情愿回头。他叹了口气,无奈道:“知道了。”
见他答应,沈泱一扫阴霾,眼睛笑得眯成条线,让人真想在那脸上捏一捏。当然,周褚目真这么做了。
“还不快走。”
沈泱应了一声,赶紧跟上。
老陈除了教他们班的数学,另外还教了一个班,算不得多,加上数学昨天就考了,老陈自己已经改了一部分,留给他们的不多。
老陈给两人分配好任务,才去楼下吃中饭,再回来,周褚目刚好算完他们班的成绩。他拆开试卷随意翻了翻,转头痛心疾首地对沈泱说:“沈泱,这可是送分题啊。”
沈泱数学一向不好,这会儿恨不得将头埋进桌子里,只敢小声嘀咕:“什么送分题,送命题还差不多。”
关于那道题,她一考完就很悔恨,连关山都能做出来的简单题目,她居然给看错了题。
周褚目在老陈离开后,轻笑一声,说:“那道题,我看了一下,全班做错的,就你一个。”
“我又不是主动做错的。”
周褚目像是安慰小狗似的摸了摸她的头:“嗯,是题目引诱你被动犯错的。”
沈泱气得伸腿去踢周褚目,结果周褚目没踢到,身后的椅子一滑,直接摔到了地上。
周褚目听见动静一转头,就看见沈泱坐在地上,捂着脸生怕被人看到。他无奈地过去扶她“傻不傻。”
沈泱委屈,却不忘补上刚才没踢到的那一脚:“这也不是我主动的。”
周褚目吃痛地闷哼一声,顾及在办公室,自然没和沈泱计较,只是把她按回椅子上,用手上的笔戳了戳她的额头。
“幼不幼稚。”
沈泱冲他努了努嘴,继续改试卷。
改完时,周褚目已经换了一科在录入成绩。沈泱没什么事做,想着先走不厚道,便在旁边等着,随意翻了翻大家的试卷,正巧看到蒋北川的试卷,她无意识地感叹了句:“蒋北川这个人,除了闷了点,还真就是完美的化身。”
“他篮球打得一般。”
“那都是小细节。”
“他不吃香菜。”
“无所谓。”
“他是处女座。”
“那不重要。”
“他说你很吵。”
“周褚目,你存心和我过不去是不是?”
“你看,也不是那么完美。”
沈泱拿起老陈桌上的三角板,作势朝周褚目背上砸去:“我看你就是找打!”
“沈泱!”
三角板还没打到周褚目,反被路秋杉看到,吓得沈泱赶紧把东西放回原处,双手背在身后背挺得笔直:“我……我什么都没干。”
好在这时候英语老师见沈泱闲下来,让她帮忙核算一下英语成绩,才躲过一劫。
午后下了场不小的雨,气温难得还没升上去,到了晚上,很是清凉。
沈泱洗完澡后,去楼下转了圈,最后在小区长凳上坐下,偶尔几对散步的爷爷奶奶经过,还会和她闲聊几句。
路秋杉很忙,学校的事情还没处理完,饭后又过去了。
就算这样,晚饭的时候,她还是就沈泱的月考成绩,将沈泱教育了一顿,时间控制得很好正好晚饭结束。
印象中,母亲一直是这样,从早忙到晚,总是在操心工作的事情,不是关于学校就是学生对于家庭,对于她和父亲,往往忽视,偶尔想起来,反而找不到了合适的相处方式。
“发什么呆?”
沈泱的头被人从后面拍了一下,她不用回头也知道是谁。
“干吗?”
周褚目在她旁边坐下,递给她一个小布丁:“你明天一早回墉山?”
她爱吃小布丁的事情,周褚目竟然还没忘记。
“怎么,有事?”
就算拿着周褚目的好处,为表现自己不会轻易被收买的傲骨品格,沈泱对周褚目依旧没什么好脸色。
周褚目懒得跟她计较这些:“代我向叔叔问好。”
“OK!”沈泱吃着小布丁点了点头,转念一想,总觉得哪儿不对,“等等,你现在是讨好了我妈不说,还想着讨好我爸,说吧,有何居心?”
周褚目被沈泱拿胳膊抵在长椅上,不怒反笑,从眼角溢出来的淡淡笑意,让沈泱目光对上的那一刻,心跳意外漏跳了半拍。
她听见他贴近她的耳边说:“把你骗回家,算不算?”
沈泱只觉得有什么自头顶击下,心跳不受控制地加快,连带着脸颊发烫。她赶紧松开周褚目,咬了一大口小布丁。
“嘶,好凉。”
周褚目笑开,摸了摸沈泱的头顶:“傻不傻?”
“你才傻呢。”
沈泱踢了他一脚后,迅速蹿进楼道。
周褚目看着她离开的背影,和小时候的某个影子重合。
依旧可爱。
2
沈长生一大早来接沈泱,沈泱半梦半醒地被路秋杉叫起来,一出去就看见沈长生坐在客厅茶几上摆的正是她的月考成绩。
看来两人已经聊过了,沈泱笑容甜甜地叫了一声“爸”,赶忙去洗漱。
早餐路秋杉已经准备好摆在餐桌上,沈泱忍不住偷偷瞧了瞧两人,只觉得气氛有些尴尬,连吃饭的动作也快了不少。
两人自三年前分居后,就一直以这种模式相处,也不说老死不相往来,也从没谁提过离婚只是一直僵着。
吃完饭,沈泱懂事地把碗给洗了,跑去和路秋杉道了别,便跟着沈长生一块回墉山。
车上,沈长生好奇地问她:“没挨你妈揍吧?”
沈泱靠在车座,鸭舌帽盖住整张脸,声音闷闷的:“我在你们眼里就这么不老实吗?”
“你妈可跟我说了,你这次数学成绩是怎么回事?”
就知道会聊到这个上面来。
沈泱抬起帽子,露出一条缝隙偷偷看了眼她爸:“我数学不好又不是一两天的事,当初为了考学校下了狠功夫,也就那么一点进步。”
凡事点到即止,沈长生也不啰唆,随口问:“你和小褚又是同学了?”
“嗯。”沈泱点头,想起周褚目的交代,“他还让我向你问好。”
“你有时间可以多向他请教,我听说他数学很不错。”
沈泱敷衍地点头,心里想的却是,要她问周褚目,还不如让她问老陈呢,她才不会笨到去周褚目那儿自取其辱。
为了防止沈长生继续这个话题,沈泱赶紧转移他的注意力:“爸,我想吃你做的水煮鱼了,还有香菇炖鸡。”
“好,回去就给你做。”沈爸爸宠溺地揉了揉她的头发。
国庆假期看着长,实际上被各科老师布置的作业占去了一半,再去乡下爷爷奶奶家待了一天,余下的,沈泱勉强挤出一天时间和初中同学出去玩了一趟。
几个要好的朋友约着去喝了奶茶,吃了麻辣烫,离开的时候,沈泱闻着自己一头的油烟味脑袋一热,进了理发店。
本来只是想洗个头,结果聊着聊着,就变成了剪头。她耳根软,禁不住理发师的游说,一刀下去,头发直接短到脸颊。
沈泱看着镜中的人,多少有些不适应,拨弄着刘海,听着耳边理发师的吹捧,看了又看,强忍下怀疑回家。
沈长生听见门口有动静,从厨房里探了探头,一下还没认出来:“泱泱的同学吗,快进来。”
沈泱欲哭无泪:“爸,是我。”
“泱泱?”沈长生举着勺子,凑到沈泱面前看了好几眼,才总算确定眼前这个剪了清爽短发的女孩是自己女儿,“你怎么把头发剪了?”
“那个……”沈泱不想承认是被理发师忽悠的,于是说,“懒得梳头发。”
“不好看吗?”她问。
“好看。”沈长生回答得倒是很快,只是离开时回头看的几眼,透露了他的担忧。
饭桌上,沈长生欲言又止了半天,终于还是开口:“泱泱,数学没考好就没考好,下次努力就行,你千万不要给自己太大压力。”
沈泱疑惑沈长生怎么又突然提这个:“嗯,我知道。”
“别什么事情都憋在心里,不好,得说出来。”
“知道。”
“千万别想不开,拿自己出气。”
沈泱无奈点头,忍不住问道:“爸,你到底要说什么?”
“你难道不是因为数学没考好,决定剃发明志?”
“爸。”沈泱郁闷地拨弄了下头上的短发,“我真的只是因为懒得梳头,我还没有那么想不开。”
沈长生疑惑地看了好几眼,确定没问题,才连说了几句:“那就好,那就好……”
周褚目看到短发的沈泱,是在收假前一晚,路秋杉还没从外地回来,于是隔壁周褚目的妈妈温琴一早就来邀请沈泱晚上过去吃饭。
“怎么回事?”
周褚目开门,看见她的头发,眉毛皱成一团,使劲揉了几下,很不满意。
沈泱拍下头上的那只手,解释道:“快冬天了,洗头麻烦,短发方便。”
周褚目撇了撇嘴,在鞋架上找出她的拖鞋,扔在地上,评价道:“不好看。”
“又不是给你看。”沈泱反驳。
“你想给谁看?”
沈泱朝里走的脚步一顿,周褚目差点撞上,她转身盯着周褚目若有所思地看了半天,最后轻哼一声:“我才不会给你机会去我妈那里邀功。”
温琴正在做晚餐,玉米炖排骨的汤汁香味传到了客厅。
沈泱不再理会周褚目,朝厨房那边跑去,嘴甜地说:“阿姨,老远就闻到你炖排骨的味道了,真香。”
“怎么想起把头发剪了?”温琴回头,看见她的头发也好奇地问道。
沈泱笑嘻嘻地回答:“嗯,冬天长头发很麻烦。”
“可爱。”
得到温琴的评价,沈泱冲着在厨房外给她倒水的周褚目得意道:“周褚目,学着点知道吗?”
“我妈那是怕打击到你。”
沈泱气愤地走过去跳起来拍了一下周褚目的头:“就你话多。”
周褚目将水杯往桌上一放,抓住沈泱的手,手腕轻松一转,便将沈泱锁在胸口,冲厨房里的温琴说:“妈,你仔细看看,就她这样,哪里可爱了?”
“周褚目,你放开我,别以为武力压制就能改变事实。”
沈泱一只手被周褚目背在身后,另一只手被扯着架在自己脖子上,拼命挣脱不得,干脆抬腿朝着周褚目的脚踩下去。
周褚目果然松开手,沈泱得意地扬起下巴,端起桌上的那杯水喝了一口,转身朝客厅走去不打扰温琴做饭。
在周褚目家吃过晚饭,两人一块坐在沙发上看了会儿电视,直到路秋杉回来,沈泱才离开。
对于她的短发,路秋杉倒是没说什么,反而问了句作业情况。
晚上,沈泱躺在床上,打开从周褚目那儿借来的《霍乱时代的爱情》,她虽然不喜欢也记不住那冗长的人名,但消磨时间是很不错的。
自开学起,她的手机就交给了路秋杉,同时收到一部学生手机,除了电话短信再没有任何多余的功能。
不知道是这本书太吸引人,还是她真的太无聊了,她看到半夜,还是路秋杉过来敲门,她才放下。
第二天一早,路秋杉将她喊起来,让她读英语。吃完早饭,又安排她做数学试卷。
沈泱几乎能看到自己未来三年的生活,赖床、娱乐大概和她没了半点关系。
中午她下楼扔垃圾,正巧碰见周褚目出门,随口问道:“去哪儿?”
“网吧,查资料。”周褚目揉了揉她的头发,回答得一本正经。
沈泱一下没反应过来,等对方走了几步才觉出不对劲:“周褚目,你给我站住,你家明明有电脑,去网吧查什么资料。”
周褚目回头冲她笑得一脸灿烂,遂头也不回地朝小区外的网吧跑去,一看就是约了人一块打排位。
沈泱对着垃圾桶撒气地轻踹了一脚,回去继续做她的数学作业。
3
沈泱故意避开周褚目提前去上晚自习,没料到周褚目竟等在家门口。
她没理会,越过他朝楼下走去。
周褚目从后面揪住她半丸子头的小马尾,掏出一根棒棒糖递过去:“谁叫你作业没做完。”
沈泱极不情愿地接过棒棒糖,撕开糖纸塞进嘴里,嘴上坚定道:“别以为一颗糖就能收买我。”
周褚目不在意,扶了扶肩上的书包,朝学校走去。
沈泱到教室后,被突然跳出来的关山吓了一跳,果不其然,关山那好不容易长一点的头发又剪回了原来的样子。
“沈水水,好久不见!”他说完,又觉得好像哪里不对,赶紧道歉,“抱歉,认错人了。”
沈泱愣愣地看着他重新躲回门后,冲过去将他从里面拎出来:“关山,你好好看清楚,我是谁!”
“你是——”关山终于发现沈泱的变化,惊呼,“沈水水,你剪头发了!”
沈泱被他的眼神给折服,情绪低落地摇了摇手,不想理他。
周褚目不忘落井下石:“让你瞎剪什么头发。”
好在还有方离,只见她笑着将从家里带来的小零食分给大家,看着沈泱的短发,真诚地说“泱泱短发很可爱啊。”
真是小天使。
沈泱感动地伸手抱住方离:“小离,你就是我的小天使。”
方离以为沈泱误会了,慌张解释:“我没有骗你。”
沈泱摸了摸方离的头:“知道,知道。”
老陈的晚自习,首先迎来的当然是月考的试卷。
总分和排名明天会张贴在年级公告栏上,老陈还是率先透露了点风声,年级第一和年级第三在他们班上,不过班上的数学平均成绩比一班低。
这些早在放假前沈泱就已经知道,只是想到周褚目是年级第三,碾压她十几名的时候,心里还是有些愤愤不平。
当然,还有无法逃避的,那道全班只有她一个人做错的选择题。
老陈说起这事的时候,沈泱恨不得找个地洞钻进去,别提有多羞愧。
好不容易熬到下课,铃声一响,沈泱就趴在桌上装死,耳边传来关山对周褚目的崇拜,俨然成了小迷弟。
“老褚,原来你这么厉害!”
“老褚,你真是深藏不露啊……”
最后沈泱实在是听不下去了,起身反驳:“一个第三而已,至于把他捧上天吗?”
“沈泱,承认我优秀很难吗?”周褚目脸上的笑意淡淡的,伸手拨弄了下她刚刚趴乱的头发。
沈泱嘴角不由得抽搐了一下,躲开那只不安分的手,斩钉截铁道:“不可能!”
清晨,公告栏那边满满当当全是人。
方离正犹豫着要不要去看看,沈泱从桌肚里掏出几张纸,上面他们几个人的名字已被圈了出来。
方离的成绩不好不差,在班上中等偏上,年级排名在五十几。
沈泱好一点,虽然数学犯了大家都没有犯的错误,好在别的成绩帮了一把,最后落在年级二十名的位置。
至于关山,他拿着那沓纸看了好几遍,愣是没找到自己的名字,最后还是沈泱帮忙。
“你在这儿。”她指了指接近花名册最末端的地方。
关山认真地从后往前数了三遍,确定自己是倒数二十一名之后,兴奋地说:“果然近朱者赤,我这么混居然还比入学时上升了五个名次。”
沈泱见他心态如此好,遂夸赞道:“可以啊,以这个节奏,等到高考,你就能甩掉年级大部分人,老陈到时候一定倍感欣慰。”
“那我岂不是能赶上赵禾希?”
沈泱看着关山这天真的目光,热烈而真诚,犹豫了一下,终是痛下决心提醒他:“你知道要考多少次才能赶上那个人吗?”
她指了指蒋北川的位置,语重心长道:“高中三年全部的考试都不够你用。”
每周一,是雷打不动的升旗仪式,除非下雨。
周褚目被选做升旗手时,沈泱还小小地表示祝贺,请他喝了一杯奶茶。
她站在队伍最末尾,看着周褚目昂首阔步地走出来,心里由衷地升起一种自豪感。她从来不在周褚目面前夸他,但这种吾家有儿初长成的感觉,还是不错的。
伴随着国歌的奏响,五星红旗随风飘扬,清晨的一缕阳光越过教学楼,洒在他们身上。
周褚目穿军装的样子,一定很好看。
沈泱想。
不过,周褚目应该、绝对、一定不可能去当兵,因为,他不喜欢太阳。
可不,他刚从旗台上下来,回到自己班级,沈泱就听见他抱怨了一句:“晒死了。”
好在校长体谅大家,只简单总结了一下这次的月考,着重表扬了年级第一蒋北川,顺便安排了一下这一周的相关事情,就结束了今天的升旗仪式。
一天的课程结束,各科试卷差不多都发下来,大家最关心的自然是蒋北川那媲美参考答案的工整试卷,至于周褚目那步骤能省则省,字也没什么可看之处的卷子,也就只有关山捧作珍宝。
沈泱拿着周褚目的试卷,想看看他的解题思路,就差没把眼睛看花。
“周褚目,你的字怎么从小学毕业后就没有一点进步?”
周褚目正在解题目,没空管沈泱:“答对就可以,在乎这些细节干什么。”
沈泱恨铁不成钢:“难怪蒋北川是第一,你是第三。”
“高处不胜寒,我希望你明白。”
“不进则退,送给你。”
关山观望了一会儿,努力寻着机会插进来:“你们随便来个人,告诉我这道题怎么解?”
“周褚目,关爱同桌了。”
周褚目:“……”
倒是挺会安排人。
放学前,老陈特意过来下达学校的安排。
学校要求各班级每个学期必须出两次板报,以展现各个班级的风采,以及同学们的精神面貌。今天早上的时候,校长已经提过,不过当时临近散会,没几个人在听。
老陈对沈泱说:“沈泱,你和宣传委员重视一下。”
末了,他又想起什么:“对了,蒋北川,你字写得好,到时候帮忙写一下字。”
这个名字响起时,几乎全班的目光都看过去。经过这一考,蒋北川俨然成了全班的焦点人物。
沈泱明显注意到蒋北川眉头微皱了一下,最后还是答应下来了:“好。”
老陈对自己的安排十分满意:“那就辛苦各位了。”
4
沈泱对板报向来没什么兴趣,再看宣传委员,也就小学学过简笔画,两人从老陈那拿的两本《黑板报素材大全》看了两天,愣是没挑出一个好看的。
蒋北川更别指望了,早在任务布置下来后,他就直接告诉沈泱,只负责写字,别的一概不管。
班上这些同学,你让他们解题,除了关山没一个有问题,至于板报,真没天赋。
和宣传委员商讨无果后,沈泱颓废地将头搁在桌上,重重地叹了一口气,然后转头问周褚目。
“要不我们板报就出一黑板题目吧?”
“解出来算我们班输的那种。”
沈泱狂点着头:“没错,反正我们班尖子生那么多,一人出道题,板报不就满了吗?这多能体现我们班的浓厚学习氛围啊,积极上进,勇于钻研。”
周褚目指了指此刻正趴在桌上睡觉的关山:“你想逼死他?”
“我错了。”沈泱整个人又耷拉下去,愁闷得很,“那你说板报怎么做嘛?你看这主题——力争上游、奋勇前进,可不就是让大家好好做题吗?”
说着,她忽然想到某些往事:“周褚目,我记得你学过画画吧?”
“小学二年级的事你可以不记得。”周褚目无奈地提醒她。
“那也算学过。”
“我不画。”周褚目直接将她的头扳回去,从抽屉里拿出练习题。
“周褚目……”沈泱哀求。
周褚目敷衍一笑,不再理她,开始做题。
知道周褚目铁定心不帮她,沈泱气得狠狠用书砸了一下他的课桌,转回去,继续将头搁在桌上独自郁闷。
中午,大家都在休息,沈泱嚼着口香糖,捏着粉笔,在黑板前来回踱步,带着一股即将挥笔疾书的荡然气魄。
最后,她将粉笔往盒子里一扔:“不管了,写作业。”
坐下的动作太大,她撞乱了方离桌上的书,素描本掉在了地上。
看到素描本的那一刻,她仿佛看见了洞口的光亮,之前那些烦闷情绪一扫而光。她一定是被板报吓蒙了,否则,怎么把方离给忘记了。
周褚目打完篮球进来,看见沈泱端端正正地坐在位置上,脸上挂着极为官方的笑容,忍不住伸手揉了揉沈泱的头发:“傻了?”
自从她剪了短发,周褚目就尤其爱揉她的头发,每次非得揉得乱七八糟才会罢休。
“你走开。”沈泱瞪了他一眼,将乱掉的头发理好。
直到方离出现。
方离刚到教室门口,就感觉有人直直地朝她冲过来,将她一把抱住。
“小离,果然全世界就你最可爱。”
方离被吓了一跳,好半天才缓过神来。眼前的沈泱,因为刚才的动作,刘海中分不说,后面一撮还翘起来,她还傻兮兮地笑着。
“怎……么……了?”方离小心翼翼地问她。
沈泱双手合十一拍,满目欢喜:“帮我出板报吧。”
“出板报?”方离有些诧异。
“对啊。”沈泱点头,“以你的绘画功底,加上蒋北川的字,这一次的第一名,不是,是以后每次板报的第一名,都非我们班莫属。”
“可是……”
因为考千江中学,方离自初二下学期开始就没有再学画画,偶尔会描上几笔,也不过是避免手生。
“放心,以你的水平,就是随便瞎画画也绝对秒杀他们。”
沈泱可没那么多要求,一个板报而已,方离就算有一年多时间没学,也绰绰有余。
方离也知道沈泱这几天被板报的事情折磨得头疼,她因为性子沉闷,以前很少参加班上的这些活动,这次也一直没敢提起来,担心自己做不好。
她瞧着沈泱渴盼的模样,最终答应下来:“那好吧。”
这样一来,板报的事情,差不多就定下来了,宣传委员和沈泱负责找内容,板报设计全权交给方离,书写有蒋北川。
有了方离的加入,板报的进程迅速加快,沈泱和宣传委员帮忙填了些色,其余的事情完全不用操心。
至于内容,沈泱特意花了一节晚自习,用老陈的电脑在网上找了很多,给老陈看过,确定下来就立即打印出来交给蒋北川。
蒋北川看到,只问了一句:“什么时候开始写?”
沈泱笑得特公式化,看了眼后面板报的完成进度,表示:“随时。”
回到座位上,沈泱舒了口气,喃喃自言:“果然,性格是差了点。”
“什么性格差了点?”
突然出现的关山,把沈泱吓了一跳,她拍着胸脯,怨怼地瞪着关山:“干什么?”
“什么性格差了点?”关山穷追不舍。
“我,性格差了点。”
这话被周褚目听见,他弹了一下沈泱的额头:“难得你有自知之明。”
每周日下午是学校的自由活动时间,平时并没有太多时间去管板报,方离将好几个大的绘画都留到了这天。
她吃完午饭再回教室,里面已经没有人。
方离一刻也不耽误,找出之前打好的草稿,开始准备绘画。因为太专心,连有人来了都不知道。
“我写哪儿?”
蒋北川清冷的声音自身后传来,方离一惊,险些从椅子上滑倒。
她扶着黑板稳定神情,指了指最右边的空白处:“那儿。”在蒋北川走过去的时候,她又从椅子上下来,从粉笔盒里拿出一支白色粉笔,“用白色的就好。”
蒋北川什么也没说接下那支粉笔,提笔的时候,难得多问了一句:“有要求吗?”
方离才记起,为配合板报的整个风格,在书写排版上也有要求。
她想了想不知道怎么解释,最后只好连着素描本一块拿过去:“就这样,字不用太大,间隔大一点,还有——”
意识到自己好像说得有点多,她及时止住:“差不多就这些。”
蒋北川始终都是面无表情,听完方离的要求,直接写起来。
不得不说,蒋北川的字真的写得很好,刚劲有力,端正干练,真是字如其人。
方离忍不住多看了几眼,再回头注意到自己的画因为刚才那一吓而蹭花的地方,无奈地叹了口气,用抹布蘸了水,小心翼翼地擦掉,重新补上。
蒋北川写完那一段,准备问其他要书写的地方,目光触及正在认真画画的方离。
午后的阳光,从窗外投进来,落在她脚下的椅子上,柔软的头发因为低头抬头的动作在身后微微晃着,宽大的校服整洁地套在她身上,怎么看都大了。因为画得高,所以她下意识地踮起一点脚。
她好像什么都小小的,说话声音小小的,个子小小的,拿着粉笔画画的手也是小小的。
真像他曾经养过的小兔子。
蒋北川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尴尬地轻咳了一声,开口问道:“这里要怎么写?”声音远没之前那样冷漠。
方离微微转过头,身后的长发划出一个好看的弧度:“这个,直接从左往右写就行。”
“需要我稍微画一下线吗,到时候擦掉就行。”她多问了一句。
蒋北川拒绝了:“不用。”
“那好吧。”方离轻轻笑了一下,继续画自己的画。
蒋北川做事效率一向很高,加上本来就只是写几个字的简单事情,没多久他就全部写完了。
他将东西收好,就连沈泱给他的那张纸都还给了方离。
方离也差不多将画画完,正好从椅子上下来看看效果图,接到蒋北川递过来的纸时,忽然想到——
“能帮忙再写几个字吗?”
蒋北川看了看黑板最顶端空白的地方,示意她继续说下去。
方离赶紧跟他解释:“就是这次的主题,你只需用拿蓝色粉笔写这几个字就行,在我留的那个地方,不用太大,我到时候会加一点装饰。”
见蒋北川半天没说话,方离以为他不愿意,只好改口:“你要觉得麻烦的话,就算了。”
“没事。”
说着,蒋北川仍走过去,在粉笔盒里找出要用的蓝色粉笔,想了想方离的要求,将粉笔掰成想要的长度,迅速写完那几个字。
他意外问了句:“可以吗?”
“可以。”方离似乎很满意,忙点着头,连嘴角上扬的弧度也大了几分。
“你的字真的很好看。”她认真地夸赞道。
“你的画也不错。”
方离愣了一下,害羞地抿了抿唇:“谢谢。”
她声音轻柔,像三月的柳絮,轻拂过清澈的水面,落在蒋北川心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