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在十五岁那年,她却永远地失去了唯一会陪她过生日的人。
她第——次犯病,也是在那个时候。
爷爷病重住院,她跑到公司去求爸爸妈妈去医院看爷爷—眼。
但是她的爸爸妈妈却正在跟其他的董事争夺股份,压根没有理会她一个小女孩的乞求,甚至他们都不让她上宁安的大楼。
被前台经理拦下的她只能坐在楼下,清理的保洁阿姨过来看了她好几次,问她需不需要帮忙。
可她却只是笑笑,然后摇了摇头。
没有人能帮上她的忙。
谁也不能逼—一个人的父母抛弃孩子,除非他们自愿。
十五岁的冬天,鹿方宁没有等来回心转意的父母。
她只能在大冷天,一个人顶着寒风离开宁安公司,去了爷爷住院的医院。
那天,爷爷在昏迷了几天后终于醒了过来,他看见鹿方宁很开心,但是随即又皱眉说她。
“这么冷的天气,你还过来做什么,学校那边怎么样了?”
鹿方宁乖乖地坐在病床边,她笑着安慰爷爷:“外面也没有很冷, 小宁穿得厚厚的过来的,学校那边很好,老师说我这次小测考得不错呢!”
“小宁真……”爷爷抬了抬手,想要去摸鹿方宁的头,可是他已经没有力气抬手了。
鹿方宁赶紧上前握住老人的手。
“爷爷,你也要加油,小宁还等你一起过生日的”老人笑了笑,苍老的手想要握紧她的手,却怎么也没力气。
鹿方宁心里酸楚,面上却不敢露出半分。
爷爷看着她,慈爱地笑了笑。
“是啊……今年小宁想要许一一个什么愿望呢?”
鹿方宁压住心头的酸涩,笑着将爷爷的手放回被子里。
“爷爷不许耍赖,生日愿望要等到生日当天才能说的?”
可爷爷终究是没等到她过生日。
突然间的某个夜晚,仪器骤然响起来,睡在一旁的鹿方宁立马就醒了过来。
她赶紧按下呼叫铃,眼睁睁看着医生护士将爷爷送进手术室。她在手术室门口,盯着红灯亮了一夜,然后变成绿色。
出来的医生摇了摇头。
周围的人都在恸哭,唯独鹿方宁,她不仅没哭,反而露出了笑容。
“不会的,爷爷不可能会死的……”
他还要陪她过生日的,要实现她的愿望,要做她的阿拉J神灯的……
可是随之推出来盖着白布的尸体,却彻底打碎了鹿方宁的幻象。
她的父母在次日才赶过来,— 过来他们就缠着李律师,急着要看老人留下的遗嘱。
医院的停尸间,原本该是个庄严肃穆的地方,可鹿方宁却站在门口,看着她的父母缠着李律师,使劲浑身解数地想要套出几句话来。
而她的爷爷,却还躺在冷冰冰的停尸间里面无人问津。
像是一出活生生的闹剧。
“爸爸,妈妈,我们先把爷爷带回去吧。”她去拉母亲的手,鹿母嫌她碍事,直接将她甩开。
还是李律师看不下去了,说要先将老人的后事处理完毕再宣读遗嘱。
鹿父鹿母这才心不甘情不愿地离开。
李律师刚松了口气,就感到一只小手拉了拉自己的衣摆,是鹿方宁。
她抬起头,努力朝他扬出一个笑来。“谢谢你,李叔叔。”李律师看着孩子,看着她脸上的笑,却觉得越看越悲伤。
“孩子,”他摸了摸鹿方宁的头,“你要是心里难过的话,就哭一哭吧。”鹿方宁愣住。
哭?
她还有这个资格能哭吗?
小时候,她在幼儿园,看到别的孩子——哭就会有爸爸妈妈过来。他们会温柔地抱着孩子,又是哄又是逗的,直到孩子破涕为笑。
于是她也学着他们的开始哭,但是过了很久,只来了鹿家的管家。
就连爷爷,也因为公司的事情不能及时赶来。
从那之后她就知道了,并不是所有人都拥有放声大哭的权利的。
只有那些被无私爱着的孩子,才有哭的自由。
曾经她还可以在爷爷的面前哭,但是现在……她已经彻底失去了这种权利。
鹿方宁沉默了片刻,抬起头来,浅浅地笑了笑。
“李叔叔,能麻烦你帮忙办我爷爷的葬礼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