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然求助于皇后的希望灭了,我只能另辟蹊径——私底下恳求太子朱清赫。
上次扇太子耳光时有多桀骜,现在我趁夜灰溜溜进入东宫的模样就有多狼狈。
这次是我主动求顾凌之,让他帮我牵线。
顾凌之道:「你愿意脱离愚昧,尝试新式关系,我很欣慰。只是……太子殿下可能已经对你不感兴趣了。」见面后,太子果然看都不屑看我一眼,背对我与顾凌之对弈,玉白长指噙着琉璃黑子,漫不经心地敲打棋盘。
笃,笃,笃,一下一下仿佛在敲打我心。
良久,朱清赫出言挖苦道:「探花郎,你家河东狮的才艺孤已经领教过了,她擅长的哪里是琴棋书画?分明是铁砂掌。」顾凌之讪笑着,不知如何作答。
我替他曼声答道:「那日民女醉酒,故而恣肆忘形,冲撞了太子殿下,殿下气量宏伟,怎会与民女计较?
况且自古以来,才女并非一味优雅娴静,宋有李清照喝酒猜拳蹲大牢,晋有谢道韫保家卫国举大刀,才女行径,岂能用寻常规矩衡量?」朱清赫被我气笑了:「照你这样说,孤挨你那一巴掌后,反应该似曹植遇见洛神,喜不自禁,陶然自醉?」他凌厉的凤眸炯炯有光,显然被我挑起了拌嘴的斗志。
我偏偏不再逞口舌之勇,转而开始示弱。
「好殿下,现在民女知错了,殿下怎么罚我都成。」说着,我眼眸盈泪,娇光点点,动作软绵地折腰作揖,给他冰火两重天的情绪体验。
朱清赫已然愣住,连顾凌之也看直了眼。
成婚三年,我素来端庄古板,何曾有过这般柔媚之举。
为了取悦朱清赫,什么自尊什么傲骨我都统统舍弃。
我只盼着他高兴,能开恩让左灵筠救救嘉茵。
朱清赫咳嗽两声掩饰尴尬:「孤可以给你机会,你可不要以为孤是图你色相,孤只是想验证你到底有没有才情。」说着,他看向墙上空白的九九消寒图。
「今日恰好是冬至,往后你每日都来东宫报道,为消寒图添花瓣,孤要考察你的画技,还有你的书法、琴艺、棋艺、诗词歌赋……待到消寒图花事鼎盛那日,孤再做决定——决定你是否有资格做孤的情人。」什么!
九九消寒图,画到花事鼎盛那日,需要八十一天。
可嘉茵多一天都等不起了。
我当即给朱清赫跪下:「民女已经等不及被殿下垂爱,只要殿下高兴,民女做什么都愿意!」我做梦也没有想过自己会有跪着向男子求欢的一日。
顾凌之大惊:「齐嘉玫,你怎能如此放荡?恐怕娼妓来了都自叹弗如!」连他这般不知廉耻的人都骂我无耻。
可见我已毫无自尊可言。
我低头垂泪,等待迎接太子的羞辱。
没想到朱清赫竟然没有落井下石,而是认真凝视我:「你为何突然性情大变?是不是有什么难言之隐?」我犹豫一瞬,道出实话:「民女恳请殿下开恩,让左灵筠老太君出山医救我妹妹齐嘉茵,若能事成,民女必定结草衔环报答殿下和左老太君,肝脑涂地在所不辞!」朱清赫问嘉茵患了什么病。
我立刻将张子康的虐待、小妾的下毒添油加醋道出。
朱清赫严肃道:「人命关天的事,你怎么现在才说?」他的反应超乎我的想象。
我不禁幻想他能帮忙主持公道。
然而他很快露出薄凉的本质:「孤怎么知道你没有说谎?这或许也是你的手段之一,装可怜博同情,骗孤垂怜你。」我连忙道:「殿下尽管去查……」朱清赫打断我的话:「孤的精力很宝贵,从不在无所谓的人身上浪费。」我被这话噎住,仍不愿放弃:「殿下!我妹妹危在旦夕,求殿下高抬贵手!这恩情算在我头上,日后殿下怎么磋磨我都行!」许是我足够真诚,朱清赫的面色稍有缓和:「孤可以答应你,只是左神医年事已高,行动多有不便,若是亲自去医治你妹,需要你们齐府以贵宾之礼妥善接待。」高规格的接待相当引人注目。
我爹怕家丑外扬,必定不会同意。
「既然是有求于左老太君,怎能让她舟车劳顿?殿下若是不介意,我想自己带妹妹进宫。」朱清赫眼中写满不可思议:「你自己带她进宫?你可知宫内禁止纵马,她是病人,你怎么带她?」我背她。
冬夜,淅淅风吹面,纷纷雪积身。
我背着嘉茵,在宫道上一步步艰难前行。
她的细骨轻躯被厚厚裘衣包得像个粽子。
「姐姐……累……歇歇……」她声如蚊呐,心疼我会累,很累,很冷,可我不停歇。
长路终有走尽时。
爬上东宫最后一级台阶后,我累得呕出鲜血。
胸口刺痛,仿佛万箭攒心。
被叶缈缈撞出的旧伤再次复发。
我仍然竭力强撑着,不让背上的嘉茵坠地。
朱清赫带着太医宫人匆匆赶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