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恋是一个人的兵荒马乱，
双向暗恋是两个人的心有灵犀———杨玉and卫师这是一个阳光明媚的下午，
适合躺在草地上，被太阳晒得晕乎乎暖洋洋的，半梦半醒之间，看着碧空如洗的蓝天，
抬手之间，好像能抓到阳光，抓住青春。可惜，这也是周日，开学的日子。下午三点，
宛城一中。偌大的校园里空无一人，高一三班的学生们早已整整齐齐地坐在教室，
听着班主任发表抑扬顿挫，**四溢的开学讲话。只是刚从美好的假期生活回归学校，
学生们多少有点心不在焉，能听进去多少就未可知了。这种讲话嘛，主题不在乎是收收心呀，
时间越来越紧，得好好学习啊之类的。从小到大，学生们已经听过很多了。没什么新意。
杨玉是个例外，明明坐在教室最后一排，却坐得笔直，左手叠着右手，
像幼儿园的小学生一样，不大挺翘的鼻梁上架着一副朴实无华的黑框眼镜，
眼睛专注地望着前方讲台上的老师，分明是认真听讲的样子。卫师一只胳膊垫在桌子上，
侧趴着看这个女生，他想，啊，真不愧是个乖学生呐。班主任的讲话不知何时已然结束。
他教数学，率先确定了数学课代表的人选，现在人已经走马上任，正在教室前面发卷子呢。
班里顿时传来“簌簌”的声响，一张又一张的卷子在同学们手中传递，仔细听，
不时传来叹气的声音。又一个新学期开始了，最先迎接学生们的不是丰富多彩的校园生活，
而是无止境的试卷题海。卫师也叹了口气，或许是声音太明显，杨玉扭头看了过来，
她没有说话，只是眼睛里带着问询：怎么啦？为什么叹气？有需要帮忙的地方吗？
卫师不知道自己怎地就读懂了她的意思。他偷偷看了一眼讲台上的老师，
凑近了哀叹道：“我没事，就是卷子太多了。”杨玉弯了弯唇角，眼里都是笑意。
“你叫杨玉？”一个班八十多个人，同学们虽说天天在一个教室学习，
但见面不相识的大有人在，混个脸熟就不错了。杨玉以一种很小的幅度点点头，看着很乖巧。
“我叫卫师，”卫师又说，“听说你上学期最后一个多月没来上课，你要是有啥跟不上的，
可以问我。”他是她的同桌。这个学期刚分到一个小组。青春期的男生有一种矛盾的气质，
有时候幼稚，有时候又会显出一些担当。他把杨玉暂且当成需要照顾的睦邻。
杨玉这次说话了，她看着他轻声说，“谢谢。”她好像是一个很尊重别人善意的人。
别人找她聊闲话，她便谨守课堂规矩不说话，只是或倾听或微笑，表示自己有在听。
但如果她察觉到了善意，她就要郑重地对待起来了。比如，回一句真诚的道谢。
卫师鼓了鼓腮帮子，没再打扰。杨玉整理着卷子，还时不时到后面找试卷。
他们坐在教室最后一排，身后一米便是学生们成排堆放的书箱。
课代表发卷子并不会数的很仔细，一列一列地传递，总有某些列传到最后，
卷子会多或者少一两张。多余的卷子就被放在教室后面靠墙的书箱上，
有需要的同学就自己去拿。卫师看着杨玉颇为频繁的动作，便猜到她缺的卷子恐怕不少。
“你都缺哪些卷子？我帮你找？”杨玉没有拒绝，报了试卷名字，
然后在卫师递给她试卷时一次又一次说“谢谢”。试卷发完了，还没开课，
也就没什么硬性要求的学习任务。学生们都在安静自习。班主任在教室里逡巡，
偶尔还会叫出一两个学生出去谈话。教室里的同学则会不经意地瞟一眼出去的人是谁，
然后在心里默默猜测，老师对这个同学是批评还是鼓励。不太明显的皮鞋声踩在地板上，
卫师默默把头低下。腰间的钥匙串随着走动晃荡出清脆的响声，班主任走得更近了。
两根略显短粗的手指点在桌子上，卫师的余光里看见杨玉站起来。
他听见班主任用低沉的声音，颇为温柔的语气说，“杨玉，来，出来一下。
”卫师大概能猜到班主任为什么叫她出去。杨玉上学期一个多月没来上课，
开学前的摸底考试成绩出了，她的成绩不太理想，阶段排名一千三百多，
几乎要跌出一本线了。宛城一中是全市最好的学校。历年一本上线率超过90%，
不乏考上清北的学生。学校高一下学期开始文理分科，且说他们所在的理科，
每个年级有一个清北班，两个实验班，八个培优班。清北班顾名思义不用说，
实验班都是冲985的尖子生，培优班才是真正的普通班。只是学校为了说起来好听，
不伤学生和家长们的面子才这么叫。或许这也是学校人文关怀的一种体现？卫师想，
这面子不要也罢。身在这样一个充满奋进的环境，不努力学习便是一种罪过。
看着别人奋笔疾书，自己走神也会有一种愧疚感。卫师忿忿地想着，又写了一套数学卷子。
下课铃敲响，卫师坐在自己的位置上没动，事实上，除了上厕所，接水的，
也没几个同学走动，有的和前后邻桌讨论问题，有的皱眉冥思苦想，学习的占多数，
玩的反而人少。卫师发着呆，想杨玉什么时候回来，她会被老班批评吗？杨玉回来了。
看着面色挺平静的。卫师忍不住凑过去问，“老班跟你说啥了？”“宽慰我好好学，
争取把成绩赶上去，别的也没啥。”杨玉心不在焉地回答着。果然还是难过了吧！
这个年纪的孩子，都是学生，成绩在他们眼里都是天大的事，怎么可能当没事人一样？
卫师小心翼翼地问，“你上学期为啥那么久没来上课呀？”“因为生病了。”“啥病？
”杨玉抿了抿唇，卫师很有眼色地说，“你要是不方便说就算了！”杨玉又笑了，
“没什么不方便的，”她放低了声音，“就一直发高烧，怎么都找不到病因，烧了挺久的，
那段时间整个人都晕晕乎乎的。不过没事，后来治得差不多了，以后多注意身体就行。
”卫师轻轻地“哦”了一声，没再说话了。生病的人应该得到更多的注意力和关照。
理所应当地，卫师觉得自己不能乱来，他要注意自己的言行，上课少找同桌说话，少违纪！
晚饭过后的休息时间，杨玉接了温水，打开几个小药包和一版锡纸包装的白药片，
准备吃药了。旁边伸过来一只手，卫师拿着那版药，好奇，“不是好了吗？还要吃药啊？
”他好像一只猫，总有用不完的好奇心，不经意间就闯入她的视线，
在平静的水面搅起一阵涟漪。杨玉点了点头，“医生开的药，最好还是按疗程吃完吧，
反正药也不能退，还不便宜，不吃也是浪费啊！”“有多贵？”“就你拿的那，要避光保存，
一粒二百多。”卫师惊的忙把药还给她，“这么贵！”杨玉看着他的样子，觉得有些好笑，
“是啊！”“那你，你快吃药吧。”生病康复的人重新回归社会角色，最大的问题不是身体，
而是心理。那是一种疏离感，觉得自己与环境格格不入，熟悉而又陌生，学习的压力，
社交的压力，它们就像潮湿的雨季始终笼罩，直到她遇见太阳。
无论这太阳是她心中自己升起的，还是旁人不吝于分享的。杨玉吹了吹晾的水，试了试水温，
这才一仰脖吞了药片。吞咽的时候，她下意识地用手遮着嘴，这似乎是大多女生都有的习惯，
好像这样能显得“淑女”一点。但看着杨玉略微皱起的眉毛，卫师又不这么想了，
吃药是一件不太美妙的事。这说明人正处于一种脆弱的状态，这并不好，
于是吃药的人选择掩饰自己的脆弱和痛苦。好像这样，他们就看起来和正常人一样，
一样健康和强大。杨玉好像真的很厉害啊！别的不说，英语起码杠杠的，
新学期第一节英语课，英语老师就钦点她继续做课代表，丝毫不因她缺课而芥蒂。
看起来杨玉对此业务也挺熟练，上课回答老师问题，翻译阅读长难句，
接话老师说一半的词组搭配等等都游刃有余。年轻的女老师显然对此很是欣慰，
讲着讲着就晃荡到她跟前，老师嘛，都偏爱认真听课的学生，特别是这学生程度还不差，
能跟上老师的思路。这边一师一生问答堪似二人转。卫师可就不太好受了。他英语真的很差！
单词认识的少，阅读理解大部分看不懂，根本不知道老师讲的哪一句。
偏偏老师还总在杨玉面前转，他跟杨玉是同桌，总共也没半米的距离，
这老师和在他跟前也没啥区别了。如坐针毡般度过了一节课，卫师像被太阳晒蔫的花，
被抽了骨头的鱼，一下瘫在桌子上，唉声叹气的。杨玉看着他郁闷的表情，又笑了，
“你英语不好呀？”卫师点了点头，虽然承认很没面子，但不懂装懂被戳穿了才更丢人！
“那我帮你呀！”卫师顿时活蹦乱跳了，他一下子坐直了，左手伸掌右手握拳靠在一起，
“多谢女侠！”杨玉再也忍不住笑，前俯后仰，眼泪都跳出来了。她笑着，
还不忘动作艰难地拿出一个厚厚的笔记本，“给你看…我积累的英语笔记。”卫师红着脸，
小声抱怨“真那么好笑嘛！”他颇为愤慨地接了笔记本，奋笔疾书地誊抄。不同的笔色，
横线，波浪线组合在一起，像优美的乐谱，卫师在把知识往脑袋里充填的时候也没忘记夸赞，
“你笔记做得真好！”杨玉不好意思地笑了，“这没什么，
初中时英语老师让我们养起来的习惯，那时候我就是英语课代表了，
想着不能辜负老师的期望啊，就做得比较认真。老师还让我们定期交笔记本，她亲自检查呢！
”“那也很厉害，换我我是做不来的！”杨玉不赞同地看着他，“你别打压自己呀，
你可以的。”卫师看着她颇为认真的表情，唉了一声，“好吧，我可以。”他玩笑着说，
“我要不争气，可对不起你的鼓励了。”话脱口而出，他好像愣了一下。杨玉也不接话了，
她在自己的位置上坐正了，一手支着下巴，伸展的手指颇有肉感，捂住了泛红发热的面颊。
时间过得飞快，月考成绩已经下来。班主任悄摸从后门进来，他翻动成绩单的声音，
撕扯透明胶带的声音，在安静的教室氛围衬托下，是那么明显。
卫师动了动仔细捕捉动静的耳朵，知道老班已经走了。
他竟然光明正大地离开位置去后面看成绩去了。杨玉惊讶地睁圆了眼睛，她没有卫师的胆量，
做不到上课公然无视纪律。只好按捺下急于得知成绩的心情，把注意力集中在手下的试题上。
片刻之后，卫师悄然坐了回来。杨玉偷偷地瞥了他一眼。卫师若有所觉，对着她露出一个笑。
一张小纸条越过两张课桌对合不严留下的缝隙，来到了杨玉的手边。
卫师用笔捣了捣她的胳膊，用眼神向她示意。杨玉当然看到这小纸条了，上面是一串数字，
几个汉字。汉字代表科目，数字有分数，有排名。还有下面一行：恭喜你进步。
“这是你这次月考的成绩，我刚从后面抄录的。”卫师用气音说道。杨玉的心悸动一下，
她攥了攥笔，在纸条上留下两个清秀的字：谢谢。卫师捂着脸，点了点头，表示自己看到了。
后半节课，同桌两个，大抵谁也没心思学习了。杨玉盯着成绩盯了二十来分钟，
卫师则像坐在了荆棘上，扭来扭去，总也坐不安宁。一下课，卫师就忍不住开了话头，
“你原来成绩这么好吗？”杨玉想了想，“还好吧，没组长好。”组长是个女生，
带金丝眼镜，眼睛里总有一种睿智的感觉，让人一看就知道，这是个妥妥的学霸。
她就坐在杨玉前面，闻言回过头，谦逊地笑了笑，又埋头学习了。卫师手捂着额头，
似乎在为自己的成绩发愁，“你俩还怪谦虚哩，反正都比我好。
”杨玉看了看成绩单处围拢的人群，放弃了此时去看看的想法，“你排名多少？
”卫师更丧气了，“八百多。比你低256个名次。”杨玉无奈地笑了，“没事啊，
这不挺好的嘛，你找找自己的薄弱点，把它补上来就行。”“我觉得我哪哪都是弱点。
”卫师一整个趴在桌子上，像一只摊开的猫饼。杨玉被逗笑了，“别这样说，同桌，
你数学就很好嘛。”卫师摆了摆手，“不行，年少轻狂，这回数学也发挥失常了。
”卫师总是很幽默，能把杨玉逗的笑个不停。就譬如现在。年轻的男孩有好胜心，
他们从小就比女生得到周围人更多的夸赞，胜过女生似乎是一件理所当然的事情。
但当这一切反过来的时候，当女生成绩比男生更好的时候，坦然承认就是一件很难的事了。
杨玉知道卫师掩在自我调侃下的失落，短短一个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