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吃吃地笑,冒出个大鼻涕,「我从三岁就能吃死你,你还不承认。」
通州的夜晚,在呐喊和杀戮中,徐徐过去,远处天光乍亮,破开暗沉的云层,雪下了一夜,终于停了。
驿站寂静无声,所有人都很默契地没来打扰我们。
严谨玉侧身躺在床外侧,我缩在他怀里,心疼地扒开衣服,替他吹吹伤口。
「疼吗?」
严谨玉摇头,声音干涩,「湛湛一吹就不疼了。」
他奔波数日,明显没有睡好,还经历一场恶战,好不容易稳定下来,又被我激得伤心欲绝,此刻刚缓过劲儿,一句话也不多说,只知道盯着我看,只有在我问话的时候,答上一句,哪还有昔日朝堂上唇枪舌剑的威风。
我眼睛酸巴巴的,小心谨慎地给他上药,埋怨道:「你一个文臣,整天打打杀杀的,不成体统。」
以往他不知这样骂过我多少次,如今我回敬过去,严谨玉竟温和地看着我,「公主教训的是。」
嗐,这话真顺耳。
我同他讲起我在驿站的事儿,夸到小丫头聪明能干,想带她回京,严谨玉就淡淡听着,偶尔乖乖附和几句。
直到我感叹又要麻烦小丫头洗被子的时候,严谨玉冷了脸说,「被王年碰过了,扔掉吧。」
我出门在外,反倒养成了节俭的习惯,「好歹是慕将军的一番心意,扔掉不合适吧。」
严谨玉一开始不解,随后明白了什么,蓦地僵住脸,「你以为东西是他送的?」
我一愣,「是小丫头说的——」
忽然住了嘴,小丫头当时只说是「公子」派人送来的,我下意识以为是慕将军,再一看严谨玉吃飞醋已经吃到了天上,忽然明白过来。
这货心疼我,又怕我拒绝他的好意,便趁着晚上偷偷跑来送东西。小丫头哪认识他呀,左边一个公子,右边一个公子,反正都是她不认识的男人。
我笑眯眯仰头去亲这个打翻了醋坛子的男人。
两人几日未见,又互相解开了心结,相思一触便是无比热烈,我脸颊发烫,正欲说话,忽闻见新换过的被子上清新的皂粉味儿,有点腻。
我皱眉,严谨玉发现不对,紧张道:「怎么了?」
我摆摆手示意他不要担心,随即撑起身子越过他趴在床沿上,哇地吐了。
严谨玉被我吓了一跳,天还不亮就找来了大夫。
大夫上手一摸,眉眼一舒,嘴角一咧,捋着山羊胡摇头晃脑道:「老夫医不得这个病,告知家人,准备喜事吧。」
老爷子这话说得大喘气,我一度以为要准备后事了,严谨玉吓得脸色惨白,直到他说完,还怔在原地。
他那个通晓十八般谋略的脑子俨然宕机,一脸焦急地问大夫,「谁还能治?」
老爷子摇头,「此病,九个月后,不药自愈。」
严谨玉如遭雷击,愣在当场,很久才回过味来,一双眼睛晶亮亮的,缓慢挪到我身上,「湛湛……你……」
他终不再是僵着一张脸的刻板样子,唇角压抑不住地扬起,呆愣愣地上前走两步,想碰又不敢碰的模样。
我轻轻踢他一脚,嘴角难掩笑意,「都怪你,孩子还得跟着颠簸回去。」
严谨玉小心翼翼地托住我的脚,放进被子里,继而坐在床边抱着我,小心翼翼地,生怕将我碰碎了,「怪我……都怪我……差点酿成大错……我……我……」
我看着他语无伦次的模样,扑哧笑了,吧唧亲了他一口,「严谨玉!」
「嗯?」
「我现在是母凭子贵,你以后得惯着我。」
「好。」
「严谨玉,你脸疼不疼?」
「为何这么问?」
「你当年第一次见我,说了什么?」
【并不是所有人都要惯着你。】
「臣说的没错,不是所有人,但往后臣会惯着公主。」
「严谨玉!你狡辩!」
「微臣不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