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老爷的脸隔着小院篱笆墙探出来,做贼心虚道:「不行啊,本……本老爷也不敢带回去,好歹是一条命。」
姝吉的脑子,在宫里活不过一天。
可这就是他把姝吉推给严谨玉的理由?
我冷笑,对着姝吉道:「给爷爬,不然杀了你。」
姝吉见我这边无缝可插,而黄老爷是一副「软弱好欺」的模样,跪着爬到篱笆旁边,扒着藤枝,「求求老爷收了奴婢吧,否则王大人不会放过奴婢的。」
「哎……不是我不收你……这,这……黄老爷家里容不下蠢的……没脑子你活不下去啊……」黄老爷胡子一抖一抖的,后退一步,生怕被缠上。
皇宫是什么地方,一身肉进去,化成灰都飞不出来。
「姑娘,若想寻出路,有些东西,交代清楚才好。」严谨玉不慌不忙道。
接下来的功夫,严谨玉和父皇一唱一和,敲敲打打,加之我从旁提刀,面目狰狞威胁恐吓,姝吉彻底崩溃。
「呜呜呜,不带你们这么欺负人的……」姝吉号啕大哭,「你们这一家子都怎么回事?王大人只想让我来摸清底细,怎么一个个的,就要杀我。」
她指着黄老爷,怒骂道:「你就知道吹牛,你家住皇宫啊,去了就死!」
黄老爷讪讪,「不敢不敢……」
她又指着严谨玉,咬牙切齿,「你个小白脸!她说什么你就听什么?你是妻管严吗?懦夫!」
严谨玉握住我的手,一脸严肃道:「严某与夫人相敬如宾,我宠她爱她听命于她,皆出于尊敬,而非惧怕,姑娘想岔了。」
她被噎得两眼翻白,撑着一口恶气指向我,「还有你——」
「我怎么了?」我迈上前,叉腰瞪她,因着严谨玉一番话,心里乐开了花,说话趾高气扬,「我夫君宠我爱我听命于我,我有什么办法!你咬他啊!」
姝吉哭得更伤心了,「呜呜呜……你没必要重复一遍。」
后来,姝吉将自己的身世徐徐道来。
她出身书香门第,本来定好人家,开春就嫁到通州去。
不料入伏的时候发了洪涝,通州临河,被淹没了十之八九。百姓颗粒无收,夫家开仓放粮,被通州知府盯上,连夜派人抄家,搬空了粮仓。她担心未婚夫,乘车赶往通州,路上被难民抢光了粮食,几经辗转才打听到夫家已经遭了害,她不服,想进京告御状,半路被王年拦下来。
「王年一开始说要为我申冤,弹劾通州知府,后来我才知道,他跟那狗官是一个鼻孔出气的!」姝吉抹泪,「拨给通州治灾的官银,全运到瞿洲来,王年说等冬天河上结了冰,再修堤筑坝能省一半银子。」
我一听头嗡的一声,通州水患,我可捐了不少银子。想起王年府里琳琅满目的器件,我腾地站起来,「我杀了那狗贼!」
严谨玉拦着我,叹气道:「夜深人静的,你杀谁去。」
我恨不得现在就割了王年的头当球踢,本公主省吃俭用,戒了半年的小酥饼,梅花糕,东坡肘子、松鼠鱼……全都给那龟孙买了金夜壶!
我干他大爷的!
姝吉捂着嘴失声痛哭,「可怜我那未婚夫,被抢光了家产,一路逃来瞿洲,在城外活活饿死了。」
父皇脸阴得像关公,「按我朝律法,通州遭灾,瞿洲相邻,应当开设粥棚接纳灾民,为何被活活饿死了?」
姝吉苦笑,「贵人们说笑了,你们活在京城,殊不知天高皇帝远,饿死几个手无寸铁的难民,还传不到皇上耳朵里去。」
姝吉不知道,皇帝的耳朵就在旁边听着呢。
「……不光饿死的,连闹事的,进京告御状的,也一并被抓进牢里。」姝吉神色落寞,「我瞧几位贵人气度不凡,原想跟着去京城,见机行事。可这毕竟是官家的事,几位贵人行商走马,免不了跟官家打交道,若是不愿带我,我也明白。」
「夫君,这事我管定了!」
不光为了姝吉和她丈夫,还为了我收紧裤腰带省出来的银子。
严谨玉颇不赞同,「你安分一些,此事交给我。」
父皇猛地拍在桌子上,「老子砍了他的头!」
姝吉苦笑着摇摇头,「贵人有这份心便够了,劳烦几位想好说辞,我去回禀了王大人,好送诸位平安离开瞿洲。」
可姝吉不知道,她眼中的黄老爷,这会已经在心里琢磨,王年砍头那日,谁去监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