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嘉宁有点印象,此人是谢邑的心腹,从不曾为难过原主,赈灾的时候,还帮自己说过话。
“殿下,雍州上党县,发现了离环儿的踪迹!”一名特种侦察兵,进殿通报。
“怎么发现的?”
“是上党县一村民领取田地的时候,举报说娘娘庙里有个自称王妃的女人差点掐死八岁小孩儿。”
长公主斩杀谢邑大当日,就把世世代代覃岭王们累计兼并的一百三十万亩田土,全都分给雍州百姓了!
雍州十几个县,只要是登记在册的户籍,家里没田的,都可以去州府衙排队办手续领取田地。
雍州府衙现在由白帝城接管,负责派发田地的,自然都是长公主的人。
“上党县。”赵嘉宁找来了雍州的地图,很快就发现,这个雍州北边的小县城,有一条小河,是跟云都的运河联通的。
*。*。*
娘娘庙里头,一个穿绸披缎的女人,发丝凌乱不已,酷暑的天,身上一股子酸臭馊味儿。她狼狈地拿起送子观音娘娘的贡品,若不是饿极了,她堂堂王妃,怎么会吃这种麸皮做的下等贱民食物。
“说是去找船,一天一夜都没回来。景阳那废物定是自己逃命去了!”
夫君死了。
连夫君的心腹手下,都不把自己这个王妃放在眼里了。
娘娘庙外,一阵清脆的童谣声传来——
“神女之时,天朝薯。”
“土神为社,谷神为稷。”
一遍一遍地反复唱着,夹杂着稚童的欢笑声。
离环儿胸中怒火几欲冲破喉咙,两腿抖得像弹琵琶,她声嘶力竭地冲着娘娘庙门口尖叫:“不许唱!她是贱女人,是索命的恶鬼!”
不就是弄几株破烂庄稼么,值得这样讴歌圣德?
什么土神为社,那是你的田土么?慷他人之慨,谢邑死了,那就是本王妃的田,凭什么分给不相干的下等人!
离环儿倏然起身,神色怨毒,冲过去就掐住了为首一个男孩儿的脖子:“真真岂有此理!”
那个八岁的男孩儿被掐得翻了白眼。
其他孩子吓得哭喊起来。
“你干什么?放手!”
一道低沉愤怒的声音,自娘娘庙旁边的胡同里传出。高大的黑影瞬息而来,一只鹰爪般的大手,擒住了女人行凶的手腕。
离环儿吃痛,本能地松了手。
八岁男孩儿得救,一边哭着喊娘救命,一边逃也似地跑了。
谁知道,离环儿抬起手,“啪”得就抽了高大男人一巴掌,厉声斥责;“放肆!你竟敢对本王妃动手动脚?反了你了!”
景阳岿然不动,一双眸子低垂。
听闻主子死亡,他五内崩裂。
王府所有人都在逃命,他看在主子的面子上,救了这个女人一命,带着她一路往云都的方向逃亡。
结果呢,这女人把他当牲畜打骂,还要杀死无辜孩童!
“船呢?”
离环儿依然是一副颐指气使的态度,“上船之后,给本王妃找一套干净衣服,再准备一桌酒菜。”
景阳后悔救她,但他没有在离环儿面前表露心情,只是微微点了下头:“嗯。”
“你去哪儿?”
离环儿看不起景阳,但此时,又不得不依附景阳而活。
她得靠他吃喝,靠他回娘家。
“王妃稍安勿躁,在娘娘庙中再等一个时辰,末将很快就准备好船只、酒菜。”景阳压低了毡帽。
离环儿等了一个时辰。
没等来救命的船。
却等来了索命的长公主。
“怎么是你?”
离环儿怨毒地瞪着出现在娘娘庙里的赵嘉宁,以及一众尖兵营追兵,切齿骂道,“景阳呢?来人!”
赵嘉宁静静地看着她,什么都明白了。
“这世上最坚固的堡垒,都是从内部瓦解的。”
哪有那么巧的事,刚好就让一个村民发现了覃岭王妃的藏身地,而那村民刚好又去雍州府衙领取田土。
好一个景阳,给她送了一份大礼。
离环儿像是疯了一样,嘲讽道:“赵嘉宁,你一直把我当成眼中钉肉中刺,不就是怨我抢了你男人。”
赵嘉宁眯着眼:“本公主从未把你当成对头。”
你是什么档次?
根本就不够格做我的对手。
离环儿怔愣了须臾,方才品出她的弦外之音,她是离家嫡女,岂能受此大辱?
她双目赤红布满网格血丝,从神台上抄起烛台tຊ……
赵嘉宁的龙燹剑,瞬间出鞘。
烛台和一只手坠地。
“啊啊啊啊!”离环儿手腕的大动脉被割断,粘稠的朱色喷溅。
地上绽放出鲜艳盛开的花儿,等待死亡的过程,无比折磨。直至流干最后一滴。
与原主的死法,如出一辙。
第217章 掌握禁军,就掌握了皇帝
离环儿死于“乱军之中”。
她的真正死因,只有赵嘉宁、荒竺所率领的尖兵营精锐,以及告发者景阳知道。
弄死一个世家女很容易,但要不留任何痕迹,不让政敌抓住把柄,却并非一件简单的事儿。
半个时辰后。
在上党县谷丰河,一个垂钓的蓑笠男子,被尖兵营团团围住。
景阳虽姓景,却并非出自云都豪族景氏,吏部尚书景大人那一支,他来自江阳县景家村。
参军入伍,被选入金吾卫禁军。
在秋狩中,因救了惊马的覃岭王谢邑有功,而得重用,一路提拔至四品的金吾卫中郎将。
因是村民出身,所以他比较能够和底层群众共鸣。赵嘉宁散尽慕家千万家财,赈济七十万灾民,景家村的千余口人,就是靠着她的赈灾粮活下来的。
在离环儿还是侧妃,煽阴风点鬼火的时候,他就曾好几次跟离环儿对着干,以防王爷被这女人带歪,误了朝廷大事。
离环儿厌恶他是必然的。
景阳并不后悔,干了这“缺德背主”的事儿。
严格意义上来说,离环儿不是他的主子。他的主子是谢邑,谢邑一直觉得,离环儿被强抬为王妃是竭湖大长公主施压所致,私下并不承认她。
“兴致不错。”
赵嘉宁自特种部队后走过来,于独钓客身侧的青石上,坐了下来。
扫了一眼鱼篓子,“鱼呢?”
景阳道:“钓鱼就像是在等待一件不常发生的事。”
赵嘉宁笑声低哑:“怎么不逃?”
景阳抬眼,看向云都的方向:“左右不过一个死。”
他是反贼的心腹,朝廷三法司会审彻查谢邑谋反大罪,一定会被牵连;
留在雍州,他又知晓长公主杀害离环儿的秘密,以公主平定叛乱、血流千里的狠辣作风,断然不会留他这个隐患。
赵嘉宁本来是打算除掉这个不安定因素的,但,看到这个年轻人如此淡定,一副从容赴死的模样,她改变了主意:“你回云都吧,继续在金吾卫中央禁军任职。”
景阳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她究竟是何等样人?
起了恻隐之心,放过自己的仁善女子?不,真正心善的女人,是不会对雍州覃岭王府进行血腥大清洗的。她执意要杀离环儿,也是斩草除根。
景阳是个有脑子的人,他很快就明白了,自己活着,对长公主还有价值。
“殿下希望末将做什么?”
“云煌最重要的兵权是什么?”赵嘉宁不答反问。
“摄政王的五十万镇北军。”景阳想也不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