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没有。
江月泠神色坦然,唯有揪紧的手指暴露她的紧张。
周北竞蹙起眉,正在想她话里究竟几分真假。
门口却突然响起沐婉蕴虚弱的声音。
“江小姐,你也跟我做了同样的梦?”
江月泠骤然转头,却被沐婉蕴泛着阴冷的眼震了一瞬。
可下一刻,沐婉蕴又恢复了那般柔弱模样。
“梦里,他经常微服出宫,只为我说了一句,东阳巷的桂花糕好吃。”
“梦里,他会因为别国使臣对我出言不逊,就亲自率兵出征,押着对方给我道歉。”
“梦里,他不顾群臣反对,带着我三下江南,只为让我找到儿时收养我的那户人家。”
江月泠怔愣在原地,指尖嵌入掌心。
这些……明明是周北竞为她做的!
江月泠咽了咽喉间涩然,想开口问询。
沐婉蕴却先一步重重喘着气看向周北竞,神色戚戚。
“阿竞,原来,我不是唯一做这个梦的人……”
说罢,她竟两眼一翻,直直向后倒去。
江月泠心口一紧,眼疾手快的扶住她。
下一秒,手却被周北竞重重推向一边。
男人力道大得没留任何余地,江月泠踉跄几步,后腰直接撞在大理石桌边的尖角上!
剧烈的疼痛从脊椎上传来。
她还没反应过来,就听见周北竞冷声警告。
“江月泠,我不管你从哪里知道了梦的事情,但你最好收起你那些神神叨叨的手段!”
“要是婉蕴出了事,我一定让正清观不复存在!”
毫不留情的话,如冰刃般剖开江月泠的心。
她浑身发冷,手指都止不住发颤:“周北竞,我没有……”
抱着沐婉蕴的男人眉眼骤冷:“我不想听你解释!”
“如果不是你三番四次的来纠缠我,婉蕴根本不会出事!”
轰!仿佛有一道雷霆直直劈在江月泠的头上,震的她耳畔嗡鸣一片。
是……她的错吗?
周北竞直直走向门外,语气冰冷“你身边人的命运,只在你的一念之间。”
接着,就毫不留情地下了命令。
“董觉,通知下去,正清观的路泥泞湿滑,周氏封路施工!”
第6章
随口一个决定,就把江月泠砸的心声俱裂。
她急红了眼,忍着腰后的疼去追周北竞:“不可以!若是封路施工,正清观的香火怎么办?”
没了香客,观内的师兄弟又该怎么办?
不想刚追两步,就被董觉拦住:“江天师,周总的决定从不会更改,您请回吧。”
江月泠只能眼睁睁看着周北竞离开。
走出周家庄园时,天空正落着小雪。
簌簌白雪如刀刃般在肌肤上,江月泠却好像觉察不到冷。
她的心已经被周北竞丢进了寒潭。
再也感受不到暖意……
她失魂落魄的回观,不想却上山的必经之路上,看见了施工护栏,和正在运作的挖掘机!
原本平坦宽阔的水泥路,已经被挖的稀烂。
无法通车,更无法通人!
江月泠的心狠狠震了震,下意识上前想要阻止。
可冷风一吹,她又清醒过来。
就算当下阻止了,也无济于事。
周北竞想封路,有一万种办法。
而她,无能为力……
江月泠只能忍着腰间的疼,从曲折难行的山路回了观。
一回到观中,师弟们的议论声传来。
“听闻山下封路了,这香客们怎么上来啊?”
“唉,要是没了香火,我们能熬过这个冬天吗?”
正清观自立观以来,就依靠香客的香火存活。
但观内从不多拿,只勉强够生活就行,多余的会全部捐赠给孤儿院。
是以,若是香火断绝,只怕观里撑不过两个月!
江月泠心如刀绞。
径直走进三清殿,红着眼跪倒在三清像面前,额头叩着冰冷的地面,哽咽开口。
“祖师爷在上,为今之计,或许只有弟子以寿数为注,才能为观中师兄弟博一线生机。”
她虔诚叩首,才直起身来,慢慢点燃了香。
“求祖师爷保佑弟子,保佑天清观渡过难关!”
在江月泠期待的目光中,插入香炉的香烟直直升腾。
她浑身一松。
可紧着,心脏却像被人用刀划开,疼的她禁不住难以呼吸。
渡过此关,也就意味着——
她等了很多年的周北竞,不是她的。
因梦而起的缘,注定也像一场梦,化作虚无。
她闭了闭眼,转身出门。
可就在踏出门槛的那一刻,供奉台上的三炷香,齐齐断裂!
……
江月泠并未觉察到香断了。
她盘坐在书案前,按照抄写下来的禁术,细致的绘着续命符。
越写到后面,她越是支撑不住。
明明是寒冬腊月,她整个人却像是从水里被捞出来,执笔的手都在颤抖。
每一笔一划,都如刻刀,在她脊髓中乱刺。
江月泠咬牙忍着。
可符成的那一刻,她再也忍不住,猛然吐出一口血来。
半个小竞后,江月泠将那张符咒放在口袋里,慢慢走向静室。
暖光将师父的身影映照在窗户上。
她缓缓跪地,对着那道身影磕头,泪一滴滴砸在雪地中。
“师父,我昨夜还许了愿,愿正清观所有人,都能平平安安,长命百岁。”
“不肖弟子江月泠,就此拜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