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靠在他怀里,一动不动,不想让他看见我细微的表情。纵使龙潭虎穴多年,遇上这样奇诡的事,我慌啊。我刚才干了什么?我说,狗贼受死。
「王爷,人死如灯灭,还看什么呢……」
容珩仿佛忘了刚才的事,枕着手臂道,「去看看她死透了没。」
死透了吗?
我笑了笑,「那必然是死得透透的。」
容珩忽然凑到我耳边,笑道,「婉儿,你不对劲。」
我脖子一冷,容珩的手不知何时已经抚上了我的后颈,我装作喝醉了酒的模样,死死贴在容珩胸膛上,笑呵呵道,「王爷,妖妇可怖,人家没缓过劲儿来。」
说这话时,我的手已经悄悄探在他的颈子旁,若他想杀我,必将付出惨痛的代价。
容珩手划过颈后的骨节,拉住我的领子轻轻一提,笑出声,「你抢什么?本王是说,你这衣裳带子,系得不对劲。」
我的手倏然松垮,随意地藏进被褥里。容珩啊容珩,看他是雾里看花,像花,却是一柄杀人不见血的刀,稍有松懈,便被刮得皮肉不剩。
从前我依靠诸多势力与他纠缠,勉强打个平手。今夜与他对上,鼻息交融,才真正见识到他的可怕。
容珩哼笑一声,拍了拍我的背,「叫你贪杯,起来罢,压得本王难受。」
我避他如蛇蝎,巴不得离远一些,从榻上爬起来,偏头,余光扫见了一壶酒,桌上杯盏倾倒,若隐若无的酒香在我鼻尖打转。
有趣……一滴香……
先帝最后,就是靠这个吊着一口气快活了不少日子。
孟婉想做什么?对主子暗生情愫,功成之夜,霸王硬上弓?
那孟婉是怎么死的?我动了动腿脚,不疼不痒,不是死在那事儿上的。
容珩解了困,曲起一条腿坐起来,我被锁在两腿之间,下不去,只好一扯嘴角,柔声道,「王爷好坏,奴婢睡着了,您也不喊我。」
容珩好整以暇地看我。
看得我心里又是一突。
他在一片昏黄的烛火里,伸手轻轻挑起了我的下巴,「婉儿,不知道的,还以为你被江长娆附身了。」他啧啧叹着,露出后怕的神色来,「方才给你把刀,你是不是就捅进去了?」
我心一沉,容珩太精,一句话就让他起了疑。甚至让我去瞻仰自己遗容,看看死透了没。
容珩也不打算听我回答,仰着头,沉沉的眸色越过山岚冷月,望向远方,「呵……狗贼,婉儿,你好的不学,偏学了她骂人,叫我心寒。」
我哂笑,「王爷宽心,那贼妇便是一身枯骨从坟里爬出来,也成不了大事。」
容珩没有我意料之中的欣然自喜,他神色不变,枯坐床边宛若一座雕像,喜怒不形于色。
很久,久到我以为他原地坐化了,容珩才收回了目光,声音缥缈不可闻,「便是她一身枯骨,也要亲眼看着她烧干净了,化成了灰,我才死心。」
我忍着将他挫骨扬灰的冲动,点头称是。如今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好不容易重来一回,我将他伺候好,说不准容大爷一高兴就能放我远走高飞。
「婉儿,你想什么呢?」容珩看透了我,笑得如沐春风,「这辈子,你只能留在本王身边,替本王做事。」
我一直提防容珩对我心生歹念,可容珩却像搭错了筋,拉着我在风口坐了一夜,演了一出神女有心,襄王无意的戏。
他总是出其不意地试探我,我借着撒酒疯,晕晕乎乎闭口不言。后来被他惹毛了,开始言辞激烈痛骂江长娆不是东西。每当这时,容珩便笑看我,骂到兴头上,还为我鼓掌喝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