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徐瑥还是徐嫔。
她跟着乌泱泱的一众妃嫔,随行侍奉皇帝,去了温泉行宫。
徐瑥总是天不怕地不怕,唯独怕水。
站在泉边,她圆圆的杏眼中写满恐惧,紧攥着我的手腕,不肯迈出一步。
和她一样怕水的,还有薛嫔,躲在她的斜后方,也正惴惴不安地觑着雾蒙蒙的水面。
郑妃揶揄拱火,说道:「徐老侯爷骁勇一生,孙女倒是出奇的怯懦呢。」
徐瑥的小臂微颤,她在挣扎,「我懦不懦弱的,又与我祖父的英名无碍……」
「虽是如此,」郑妃泡在温热的水中,热气蒸得她那张原本妖冶的脸,越发红光满面,「人论起你来,只会说是徐老侯爷府上出来的,不是吗?」
那是徐瑥的心事。
她想做徐瑥,想被人夸赞是「文武双全的奇女子徐瑥」,而非谁的孙女或者谁的姐姐。
但她进了宫,就只能做个宫妃徐氏。
我那时替她打圆场,是对上了她快急出眼泪的眸子,出于不忍心的。
但也不可避免带着私心。
那会儿,徐琨瑜作战骁勇已经名声在外,徐瑥的未来不可限量,我非得为自己争取点什么。
不然我这辈子,是出不了头的。
我在家中,是不得宠的姨娘生的丫头,还不如老夫人身边当红的奴婢得人尊重。
进了宫,我依然站在最底下,跪着拜所有人,头顶都是尘土。
所以我斗胆上前,笑着张口:
「主子真是胆小,圣上年年带各宫娘娘来此逍遥,您倒是享受不了这好福气。」
我反手将徐瑥的手腕攥住,在她震惊的目光中,将她向后拽离水边,然后,我转身扎进了泉水中:
「奴婢替您享享这清福吧……」
泉水温热,被辣椒水喷在鞭刑后的伤口上的痛感也很灼热。
我在牢里的当夜,便发了高烧,剧痛与高温让我糊涂地清醒着。
我记得行刑的奴才,一边鞭打我,一边辱骂的每一句话:
「什么狗东西?往人主子的温泉里钻?」
「还替徐嫔娘娘享福?也不问问你有没有那个命!」
「我这就为主子们扒了你这层脏皮!」
阴暗恶臭的地牢里,我被一个身份还不如我的小太监,面目狰狞地扒光了衣裳。
所幸,在被他进一步折辱之前,我的救兵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