蓉城的冬天很冷,每日的天气都是变幻无常。早晨的天空还是一片晴朗,到了午后,天空又突然变成了浓重的灰黑色,污浊的颜色沉闷压抑得令人喘不过气。
在蓉城市郊一家疗养院的大门前,一辆黑色的轿车缓缓驶入。
轿车在疗养院最南边的那座楼前停了下来,早已等候在门口的保镖在车停稳后迅速地拉开了车门。
一个看上去三十左右,医生打扮的男人从车里出来,他抖了抖被坐得起了褶皱的白大褂,接过了为首那名保镖递来的资料。保镖见状,又微微弯腰示意他:“何医生,这边请。”
“嗯。”何休低低应了一声,又推了推眼镜,一边心不在焉地翻看着手里的资料,一边跟着前头领路的保镖进了楼。
疗养院很安静,走廊里甚至没有弥漫着刺鼻的消毒水气味,只有淡淡的香薰味道。
几人径直上了二楼,领路的保镖在二楼尽头的房间前停了下来,而何休也刚好将他手里的资料翻到了最后一页。这次唐家交给他的资料比之前警方给的多了不少细节方面的数据资料,不过数量依旧非常少,只有薄薄的三四页纸。
不过若是唐家和警方能掌握到更多的资料,唐家的小公子也就不会特意请他过来了。
身后的保镖静静地站在一旁,何休将手上的资料塞进公文包里,才抬手试探性地敲了敲门。
“叩叩”两声,病房的门就被人从里面打开了。
病房里有几个医护人员正在忙碌,人不少却出奇地安静。而唐家的那位小公子见他进来,也只是站在病床前朝他微微颔首,没有发出半点声响。
透过医护人员走动那时有时无的间隙,何休看见了那只搭在床沿上吊着点滴的手,苍白又瘦骨嶙峋,就像白骨被福尔马林泡过的人皮裹着一样。
即使没有见过面,何休也知道躺在病床上的是什么人,但他不清楚此时的情况,还是刻意压低了声音问道:“醒着吗?”
唐钤偏过头,几不可闻地答道:“麻烦何医生。”
那看来人还是清醒着的,但何休并不指望今天能有多少进展。
换好了药,几个医护人员沉默地收好东西就离开了。站在床边的唐钤也没有多停留,略带担忧地看了眼病床上的人就离开了。只是临走前带走了所有的看护,还顺手带上了门。
真是体贴的雇主,何休不着痕迹地勾了勾唇角。
待到所有人都离开了病房后,何休才坐在了床边的椅子上。他从公文包里扯出资料,随意地翻了一下后便随手放到了一旁的桌上。
不只是手,躺在病床上的人连眼窝都是深陷的,瘦削的脸上颧骨高高凸起。整个人都是苍白的,看起来宛如一具披着人皮的骷髅骨架。
刚才他周围的人来回走动了无数次,他都毫无知觉,只是徒劳地睁着那双黑色的眼睛。
何休看过他的照片,这个人从小到大的模样他都记得,现在已经完全看不出当年那副温润谦和的样子了。那双本是清澈的眼蒙上了一层空洞的灰暗,憔悴得让何休不由得感慨人事无常。
何休摸了摸下巴打量了片刻,才慢慢摘下了眼镜,俯身在他面前不足十公分的位置停住。
在何休凑近身的时候,那双昏暗无神的眼睛闪过了一丝光芒,即使只是一瞬间,何休还是敏锐地捕捉到了。他无声地笑了笑,说道:“唐岑先生,我是您的精神病医生何休。”
唐岑干裂的嘴唇动了动,何休似乎听见病床上的人用微弱喑哑的声音念出了一个名字——
“艾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