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6章
江心心想好吧。
江岁宁当然比她重要。
她可能连第二选项都排不上号。
没什么好意外的,不是早就做好猜到结果了吗?为什么还会如此的难过。
江心看了眼身后的悬崖,海浪扑过的声音沉沉。
沈南州把生的机会给了江岁宁,她想活下来只能靠自己。
从这里纵深一跃,掉入海里,或许还能有一线生机。可是真遗憾,她不会游泳。
赵宏深本来还以为他要锥心般纠结很久,没想到这么快就做出了决定,一点都没有欣赏到他脸上狰狞痛苦的表情。
沈南州面无表情走到车边,大力打开车门,把后座上的男人从车里扯了下来,他对赵宏深抬了抬下巴,“赵宏深,我沈某耐心有限。”
赵宏深为了儿子,怎么也要放了江岁宁。
至于另外一个,他肯定要她死。
赵宏深警惕的不得了:“你先放开他。”
赵宏深的儿子已经有些崩溃,也不知来的路上沈南州对他做了什么,他整个人怕得在抖,拼了命对他爸求救,“爸,他就是个疯子!你快点、快点把我救过去!”
儿子眼中的恐惧不似作伪。
赵宏深抿了抿唇,冷着脸对沈南州说:“你先放人。”
沈南州冷笑了声:“赵宏深,总不能都让你好事占尽了。”
赵宏深觉得这四周安静的可怕,他心里发慌,却加重了语气,无比强硬:“你不先放人,我也不放。”
沈南州看着他往前往江岁宁的脖子递了一寸的刀,语气冰冷提醒他:“你再动她,我就不能保证你儿子是不是也能毫发无损的交到你手里。”
赵宏深为了儿子,还真的不能完全豁出去。
沈南州掐住他儿子的脖颈,给他留了点呼吸的余地:“这样,我们同时放人。”
赵宏深想了想,觉得可行。
为了万无一失,他警惕道:“你把车钥匙扔给我,然后退到厂房门口。”
沈南州知道他打的什么算盘,厂房里面装了大量的炸药,他故意迟疑了片刻,表现得万分勉强:“好。”
他把车钥匙抛给了对方。
赵宏深和他同时松开了手。
江岁宁拖着受伤的腿,慢慢朝沈南州走了过去。
她知道,她赌赢了。
现在,只要江心死了,一切皆大欢喜。
赵宏深等到他们快退到厂房门口果断摁下了遥控器,他等了几秒,迟迟没有听见爆炸声。他的眼眶欲裂,面目狰狞,不可置信的看着手里的遥控器,又疯狂的摁了许多下。
可是遥控器就像失灵了一样,没有任何反应。
不远处渐渐传来车辆的引擎声,不知不觉间,四周已经布满了沈南州的人。
赵宏深用力砸碎了手里的遥控器,他看着周围的黑衣保镖,已经知道自己上了他的当。
赵宏深像是疯了,他命令刀疤男,“快点把江心给我推下去!”
他哪怕是死也要带上一个垫背的。
话音落地的瞬间,赵宏深被击中了脑袋,他的身躯慢慢往后仰倒,睁着眼睛,死不瞑目。
刀疤男捏着江心的后颈,“你说我要杀了你吗?”
江心说话没什么力气,沙沙哑哑,温温柔柔:“能帮我把绳子松开吗?”
刀疤男沉思了会儿,竟然同意了这个荒谬的请求,他用匕首割断了她手腕上的麻绳。
江心没头没脑问了句:“游泳难学吗?”
刀疤男笑了声:“不难。”
他依然掐着她的脖子,“你老公还真是个难缠的角色,老实说,我不想杀你,但我也不想和赵宏深这个傻逼一样,死不瞑目。”
江心心不在焉的听着,眼神落在沈南州身上。
他明明没有受伤,脸色却那么白。
他将自己的外套递给了江岁宁,拢住了她的肩头,摸了摸她的脑袋,让她回车里休息。
江心甚至还有心情评价沈南州一句,他很贴心。
沈南州从盛西周手里接过一把枪,亡命之徒最珍惜的就是他们的命。
比赵宏深这种蠢货要好处理多了。
沈南州的脸色奇差无比,若说刚才还有为了掩饰而装出来的三分耐心,此刻就彻底连装都懒得装,冷厉淡漠,他刚要开口,刀疤男就捏着江心的脖子往后退了几步,悬在崖边,好似风吹就倒。
沈南州眸光微冷,一语不发。
刀疤男笑了笑:“沈先生,收好你的枪。”
沈南州本身脾气就不是多好,他看了眼江心,现在好像只剩下破碎不堪的她,拼都拼不起来,他心头微窒,回过神来,对刀疤男说:“我可以放你走,什么都不追究。”
前提是,放了他的妻子。
刀疤男当然不会像赵宏深那么愚蠢,他压根不相信沈南州嘴里说出来的任何一句话。
尽管他这句话很符合他的性格。
刀疤男故意说:“我已经活够了。”
沈南州面若冰霜,脸色一下子变得更难看。
刀疤男附在江心耳边,轻声地说:“江小姐,我们赌一把。”
江心绷着脚尖站稳,她再往后一步,就会掉下去,运气好点,掉进海水里,运气不好,砸在礁石上,当场毙命。
她动了动唇瓣:“赌什么?”
刀疤男说:“赌命。”
说完,他就拉着她,毫不犹豫的顺势往后一仰。
他们就那样跳下了悬崖。
“江心!”
沈南州拔腿冲过去,却也远远赶不及她往下坠落的速度,男人眼睁睁看着她被拉着坠入深渊。
她当着他的面,好像义无反顾的纵身而跃。
最后的那一眼。
沈南州甚至没有在她脸上看见惊慌、恐惧。
她安安静静的、心如死灰般跟着跳下了悬崖。
沈南州伸手抓住的只有风,他的眼眶里是看起来就很可怕的、一根根的血线,他慢慢从地上爬起来,掌心里是被石头磨出来的伤疤,他垂着脸,冷声吩咐:“下去找。”
男人平静的好像看不出任何难过的情绪。
第197章
沈南州用力捏紧的手指几乎快要绷断,他的表情非常的僵硬,也不知是冻僵的还是因为别的什么。
底下人大概是被沈先生脸上的冷色吓住,一时竟忘了回话。
盛西周走到悬崖边,面无表情往下看了眼,过了会儿,他缓缓收回目光,一声轻笑,漫不经心开了口:“去找吧,给她收个尸。”
十几米的悬崖掉下去。
哪有那么容易死里逃生呢。
沈南州听见盛西周说的这几个字,冷冷抬起了眼,眸底有些猩红,他平铺直叙道:“底下是海,她不会死。”
盛西周觉得江心的运气没那么好,她那种又倒霉又可怜的人只会撞上礁石,粉身碎骨,浑身是血。他是故意迟到的,他总是不忍心要她的命。
可是太痛苦了。
每次面对她那张脸,脑神经就像被针扎过那么痛。
若是他忍得住倒也好说,偏偏他忍不住。
往往总是一而再再而三犯贱的盯着那张脸看。
盛西周吹着冷风,初春的风就像巴掌扇在脸上,一个接着一个,他望着远处的海面,“她会游泳吗?”
很奇怪。
盛西周这辈子最讨厌的、最厌恶的、最不喜欢看见的就是江心。
但是偏偏她的事情又记得很清楚。
铭记于心,从未出错。
他记得她是不会游泳的。
沈南州沉默了半晌,“我不知道。”
他对她的事情了解的少之甚少,一方面是没有时间,更重要的是他没有兴趣。
沈南州没空和他再闲聊,带着人去了悬崖底下。
海浪沉沉浮浮,除了耳边的风声,几乎听不见别的声浪。
谁都清楚从这里掉下去只怕凶多吉少。
万幸的是在礁石周围没有看见她的身影。
盛西周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跟过来,可能一定要见到她的尸体才甘心。
“她死了。”盛西周对沈南州说,也许也是对他自己说的。
早就不知道被冲到哪里去了。
但有时候命运就是那么的奇妙。
这句话刚说完不久,另一边就传来的动静。
“这里有人!!!”
“快!”
海面上浮沉的身影,尤其显眼。
沈南州拔腿朝那边跑了过去,连衣服都没来得及脱,直接跳进了海中,他一把捞过女人的腰肢,紧紧抱着她,用力的像是要把她揉进自己的骨头里。
二月份的海水冰冷刺骨,他浑身的衣服已经湿透了。
沈南州紧搂着她,把怀里昏迷不醒的人抱到岸上。
他跪坐在地,湿透了的发梢渗着水珠,精致的侧脸略显得苍白脆弱,男人垂着眼眸,望着她的脸,睫毛颤了又颤。
她好像睡着了。
那么宁静的躺在他的怀中。
沈南州抿了抿透白的唇角,绷成了一条薄薄的直线,他缓慢抬起拇指,轻轻探了探她的鼻息,很微弱,几乎没有了呼吸。
他的手抖动的越来越厉害。
心脏窒息到了极点。
沈南州俯身弯腰,贴着她的脸,他低声唤着她的名字,怀里的人并无反应。
沉默了会儿,沈南州低头撬开了她的唇瓣,艰难往她口中渡气,时间过去了很久,他终于听到了一声咳嗽。
沈南州悄然松了口气,让人拿了件外套过来,将她包了起来,随后拦腰抱起,离开了这里。
陈留在前面开车,不敢作声。
沈南州蹙紧眉心,他怀里的人已经发起高热,额头摸着滚烫,“开快点。”
陈留的车速已经很快,刚才甚至还超了两个红灯。
江心身上的衣服也是湿漉漉的,沈南州升起挡板,车里有他平时备用的衣服,他很快脱掉了她的衣服,给她换上了自己的衬衫,又用外套将她包的严严实实,密不透风。
江心好像做了噩梦,一路上都在喊疼。
声音微弱,几乎快要听不见了。
也不知她梦见了什么,好像难过的不得了。
眼泪断断续续顺着她的眼尾往下落,打湿了他的手背。
沈南州贴近了她的耳朵,喉咙嘶哑,“哪里疼?”
江心这会儿神志不清,什么都听不见,她仿佛还在幽静的海水里,四周围过来的海水吞没了她的所有呼吸,胸口的空气一点点被挤干,她无法呼吸。
她挣脱桎梏,用力的往上游。
好不容易涌出海面,心脏蓦然一疼,低头看了看,胸口正插着一把匕首。
锋利的刀尖直插心脏,握着刀柄的男人甚至转动了两圈,鲜血淋漓,血肉翻涌。
她疼的想死。
“我疼。”江心睡得不安稳,一边哭一边呢喃:“沈南州,我疼。”
沈南州只能更用力的抱着她,他以为她只是做了噩梦,殊不知他才是那个罪魁祸首。
医院早就准备好了特护病房,刘总助先前就接到了电话,备好了衣服,急匆匆送了过来。
沈南州抱着她进了医院。
简单做过检查后,没什么大碍。
呛进去的水都吐了出来,仔细休息一段时间就好。
看诊的是个女医生,再三犹豫,最后还是选择多嘴了句:“病人体质虚弱,前不久才做过手术,不能再这样受寒,不然她这宫寒又要加重了。”
沈南州说:“我知道了。”
她已经被送回了病房,沈南州推开房门,她还安安静静的睡在那里。
他一声不吭坐在床边,攥住了她冰冷的五指。
她的脸很白,眉眼平静柔和,好像只是生了场无关紧要的小病。
沈南州想起她最后那个绝望眼神,眼睛里一点点熄灭的光,深深刺痛了他。
过了没多久,他又听见她哭着喊疼。
沈南州叫来了医生,给她打了镇定剂,想让她睡得好点。
到了后半夜,她还是在说梦话,眼泪流不尽似的,滚烫灼热的水珠滴在他的掌心,他几乎也是一夜难眠。
沈南州握紧了她的手,垂着眼皮看着她苍白的容颜,低低地说:“对不起。”
人的情感往往总是那么现实。
他不可能不管江岁宁。
第198章
没有人平衡天平的两端。
是人就会有偏爱。
这么多年,沈南州听过最多的就是别人骂他冷血动物,无情无义,无论是谁都能下得去狠手。
但他也不是一点人的感情都没有的。
有些事情,他没有办法忘记,当初是江岁宁救了他的命,是她把他从那间废弃的厂房里带出来的,是她在他病得快死的时候边哭边照顾着他。
他不可能眼睁睁看着江岁宁死在已经面前,也不想让她冒一点风险。
沈南州对江心,现在也只能说这声对不起。
他握着她的手,贴着自己的脸,他忍不住想她的手怎么好像就是捂不热?这么久了还是那么冷。
她打了镇定剂,睡得还是不安慰。
潜意识蜷缩着身体,将自己缩了起来。
江心做了个很长很长的梦,梦里面她还是个四五岁的小姑娘,家里人的掌上明珠。
外公外婆稚宝稚宝的叫着她。
小舅舅让她骑着肩膀,将她从幼儿园接回了家里。她扑进了母亲的怀里,抱着她的脖子不肯松开。
母亲温柔摸了摸她的脸,“稚宝怎么忽然这么粘人啦?”
小舅舅笑了声,“在幼儿园里把一个小男孩当成了小妹妹,人家生气了不和她玩呢。”
母亲忍不住抿唇笑了笑,“是不是害羞啦?”
她埋起脸,不肯说话。
小舅舅非要捏捏她的小脸蛋:“她想要人家当她的白马王子,那个小男孩好像不是南城来的。”
母亲忍俊不禁,“稚宝,他是不是长得很好看?”
她红着脸,害羞点点头。
母亲摸了摸她的头发,“没关系,我们稚宝以后会有比他更好看的白马王子。”
梦越走越远,梦里的人也一个个消失。
她努力想要抓紧他们,掌心却只抓到了玻璃碎渣,满手都是血。
她模模糊糊的醒过来,抬手想摸了摸脸,却发现自己的手动不了,被人抓在手心。
她挣了挣拇指,却惊动了坐在床边的男人。
沈南州的嗓音有种刚睡醒后的懒倦,沙沙哑哑:“醒了?”
江心眨了眨眼,她看了眼四周的环境。
哦,原来她没死。
尽管睡了很久,她还是很累,什么都不想说。
沈南州像是没察觉到她的冷淡:“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江心躲开了他的目光,默默地垂下了眼皮,她提不起劲来,还是不想说话。
沈南州无声抿直了嘴角,他攥着她的手更加用力,“怎么不说话?”
江心不是在闹脾气,她真的就是太累了。
她说:“有点累。”
沈南州嗯了嗯:“没有不舒服就好。”
半晌,两人都没再说话。
江心默默扭过脸,看着窗外。
她觉得她坚持了那么久的执念好像没什么意义。
——“放了岁宁。”
这四个字不断地往她的脑子里钻。
左耳的剧痛,又短暂的丧失了听力。
她不能再回忆下去了。
她想她也应该放弃了。
她想和沈南州离婚了。
但是沈南州会同意吗?如果他不同意,她确实还
不起对她来说接近天文数字的违约金。
八位数,也许她这辈子都赚不到这笔钱。
江心想了许多,脑子越想越疼。
沈南州忽然打破了沉默,“你睡了一天,饿不饿?”
江心摇头,她不饿,也吃不下。
她慢慢从床上坐起来,后脑勺一阵阵的疼,她蹙着眉,倒吸了口冷气。
沈南州表情相当凝重,握紧了她的手指,掐得关节泛白,他问:“你哪里疼?”
昨天晚上她就断断续续在说痛。
眼泪流到后半夜才停。
江心很好奇,沈南州还会关心她哪里疼吗?
她说不上来,浑身的关节都在痛,心脏也痛,脑袋也痛,最痛的还是左耳。
她揪着身下的床单,“我不疼。”
沈南州不太相信,“真的吗?别逞强。”
他的声音不轻不重,江心听着却有些模糊,她不知道沈南州在想什么,为什么他还是能就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若无其事的对待她。
江心觉得沈南州有种平静的残忍,他有没有把她当成一个会哭会痛的人来看待呢?她的命就那么不值钱吗?
江心有很多问题想问他,到了嘴边就全都咽了回去,没什么好问的。
沈南州怎么算都是没错的,因为他只是不爱她。
“真的。”她有气无力的回完话,小脸白皙,气色看着不太好,她问:“江岁宁还好吗?”
等了会儿,沈南州说:“受了点惊吓,没什么大碍。”
江心点点头,并不意外,“这就好。”
沈南州不知道她的好指得是什么,他感觉她离他越来越远,好像过不了多久要永远离开他。
他不喜欢这种不受控制的感觉。
他也能猜得到她心里在想什么。
沈南州抬手帮她理了理碎发,指腹停留在她的脸颊,昨晚她睡着了,也许没有听见。
他又说了一次:“对不起。”
放弃了她。
也只有抱歉。
没有悔恨。
江心听过很多人和她说对不起,这三个字对她而言早就不值钱了。
对不起这几个字,什么都改变不了。
江心想了想,“沈先生,能不能不要再谈这些了。”
她真的不想听。
她想离婚。
从十几米高的悬崖掉下去的时候,江心的世界都是灰白色的,眼底的世界一寸寸褪去颜色,失去了光辉。
再也没有比被最爱的人亲手推出去痛苦的事情了。
沈南州不许她躲,强硬地捏住她的下巴,迫使她抬起脸面对自己,“我知道你心里责怪我,没关系,恨就恨吧。”
江心蹙眉,被控制的滋味不太好受,她不喜欢这样,强弱悬殊,毫无还手之力。
沈南州从不屑于说假话,“但是就算让我重新再选一次,我也没办法抛下岁宁。”
“无论是谁,结果都是一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