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从来没想过假货能这么值钱。这话说出来挺招人恨的。尤其是当我是个假货的时候。
但这就是事实。我在洛家当了二十年的真千金,吃穿用度,每一分都是顶配。现在马甲掉了,
我被扫地出门,身上最值钱的,除了这张脸,
大概就是手腕上这个水头还不错的玉镯子——洛夫人当年随手赏的。
别墅的大门在我身后砰地关上。声音很响。震得我耳朵嗡嗡的。我拖着那个**版的行李箱,
站在初秋傍晚的风里。有点凉。箱子里是我自己的东西,不多。洛家买的那些大牌,
一件没让我带。他们嫌脏。我叫洛晞。从今天起,不再是洛家的晞晞。
“晞晞姐……”一个怯生生的声音从侧门传来。是苏蘅。哦,现在该叫她洛蘅了。
真正的洛家血脉。穿着我上个月刚订还没穿过一次的高定连衣裙,头发精心打理过,
脸上带着点恰到好处的愧疚和不安。她身后跟着洛家的管家,忠叔,面无表情。“晞晞姐,
对不起,真的对不起……”苏蘅往前走了两步,眼圈泛红,声音带着哽咽,
“我也不知道会这样……爸爸妈妈他们……太生气了……”我扯了扯嘴角。想笑。没笑出来。
太累了。装了二十年,累。“没关系。”我声音有点哑,“该我的。”“晞晞姐,
你……你以后怎么办啊?”苏蘅绞着手指,眼神瞟向我身后的行李箱,
“我……我跟爸妈求情了,可他们说……说……”“说让我滚远点,别脏了洛家的地界。
”我替她说完了。这话我听得耳朵起茧。苏蘅的眼泪唰地就下来了,大颗大颗往下掉。
“不是的!晞晞姐你别这么说!我……我真的很担心你!你从小就没吃过苦,
外面……外面那么难……”我看着她哭。哭得真心实意。好像真的很心疼我。以前我也这样,
眼泪说来就来,哄得洛家夫妇团团转。“苏蘅。”我第一次叫她这个名字,
以前都叫她“小蘅”,显得亲昵。“别哭了。”我语气很平淡,“省点力气。
以后哭的地方多着呢。”她愣住了,眼泪挂在睫毛上,要掉不掉。大概没明白我的意思。
或者,她从来就没真正明白过我。忠叔咳嗽了一声,提醒道:“蘅**,夫人交代了,
让您早点进去,外面风凉。”苏蘅吸了吸鼻子,又看了我一眼,那眼神复杂得很,
担忧里夹着点不易察觉的……得意?“晞晞姐,这个……你拿着。”她飞快地塞给我一张卡,
“密码是你生日。不多,是我自己攒的零花钱……你别嫌弃。”一张普通的***。
我捏在手里,薄薄的塑料片,有点硌人。我没推辞,塞进了风衣口袋。“谢了。”“晞晞姐!
”她像是下了很大决心,声音又带了哭腔,“你……你一定要好好的!
我……我真的不能没有你!”我转身,拉着箱子往路口走。
背后传来她压抑的哭声和忠叔低声的劝慰。风更凉了。呵。不能没有我?这话听着真新鲜。
过去二十年,她苏蘅在哪个犄角旮旯活着我都不知道。城西的老破小。一个月一千五。
押一付三。我捏着苏蘅给的那张卡,站在昏暗狭窄的楼道里。
空气里有股潮湿的霉味和劣质油烟混合的味道。房东是个满脸横肉的大妈,叼着烟,
斜着眼上下打量我,重点在我那个与周遭环境格格不入的行李箱上扫了好几遍。“就这间。
爱租不租。这地段,这价钱,过了这村没这店。”她吐了个烟圈。我点头。“租。”刷卡。
六千块。卡里剩下不到一万。苏蘅的零花钱,确实不算多。房间很小。
一张吱呀作响的单人床,一张掉了漆的桌子,一个摇摇晃晃的柜子。墙壁斑驳,
角落里能看到渗水的痕迹。唯一的窗户对着隔壁楼油腻的墙壁,
距离近得能看清对面阳台上挂着的花裤衩。我打开行李箱。里面东西确实不多。
几件常穿的普通衣服,几本书,一个旧笔记本电脑。还有一个旧铁盒子,
里面装着一些不值钱的小玩意儿,是我小时候的东西。真正属于“洛晞”的东西。
我把东西归置好。衣服挂进柜子,发出刺耳的摩擦声。书和笔记本放在桌子上。那个旧铁盒,
塞在了床底下最里面。做完这一切,天已经黑透了。肚子饿得咕咕叫。我摸出手机,
屏幕亮起,上面干干净净。没有未接来电,没有信息。洛家切断了我的一切,包括亲情号。
真干净。我下楼,在巷子口找了个还在营业的沙县小吃。点了一碗馄饨,一笼蒸饺。八块钱。
热气腾腾的端上来。我慢慢地吃着。馄饨皮有点厚,馅儿有点咸。蒸饺的油味很重。
但我吃得很认真,一粒葱花都没剩下。吃完,扫码付款。
手机里某付宝的余额显示:9327.5元。路还长。找工作比想象中难。
顶着“洛晞”这个名字,以前是金字招牌,现在就是耻辱柱。我的简历很漂亮,
名校毕业(洛家捐的图书馆),几段光鲜的实习经历(洛家安排的),
精通几国语言(名师一对一)。但HR们看到我的名字,表情就会变得微妙。眼神交流,
窃窃私语。然后,客气地告诉我:“洛**,您的履历非常优秀,
但我们公司目前这个职位……可能不太适合您的发展方向。”或者更直接:“洛**,
我们小庙,怕是容不下您这尊大佛,您另谋高就吧?”我懂。洛家放话了。
谁敢收留我这个冒牌货,就是跟洛家过不去。一周过去。卡里的钱又少了一千多。
主要是吃饭和交通费。不能再坐吃山空。我把目光投向那些不需要看简历的地方。
网上的**信息鱼龙混杂。刷单?犯法。陪聊?没兴趣。写文案?要求有成功案例,我没有。
最后,我在一个本地论坛看到一个小广告:“诚聘手工饰品**人员,可***,
按件计酬,简单易学。”下面留了个地址,在一个批发市场深处。我找了过去。
那是个不到十平米的小格子铺,堆满了五颜六色的珠子、线材和各种小配件。
空气里弥漫着塑料和胶水的味道。老板是个五十多岁的胖女人,姓王,嗓门很大,
看人的眼神很挑剔。“就你?”她叼着烟,斜睨着我细长白净的手指,“做手工?
细皮嫩肉的,吃得了这个苦?这活计费眼睛费手,钱可不多!”“我能做。”我把手伸出来,
“您给个样品,我做给您看。”王老板将信将疑,随手丢给我一小包米珠和细线:“喏,
穿个最简单的单圈手链。要快,要匀称。十分钟。”我坐下。拿起工具。穿珠子这活儿,
讲究耐心和巧劲儿。我以前在洛家无聊时,跟家里的老佣人学过一点刺绣,打发时间。
手指翻飞,米珠一颗颗被串起,又快又稳,间距均匀。八分钟,
一条工整的单圈手链摆在她面前。王老板拿起手链看了看,又看看我,烟灰掉在地上。“嘿,
手还挺巧。行吧,留下试试。材料我出,成品我收。单圈手链,一条五毛。复杂点的,
带点设计的,看工艺,一块到三块不等。每天下午四点前交货结账。做坏了,
材料钱从你工钱里扣。干不干?”“干。”我点头。五毛钱一条。一天穿一百条,五十块。
一个月一千五。刚够房租。我抱着一大袋材料回到出租屋。打开灯,坐在那张掉漆的桌子前。
铺开珠子、线材、工具。开始干活。手指很快被坚韧的鱼线勒出一道道红痕。
眼睛盯着那些细小的珠子,时间久了,又酸又涩。脖子僵硬。房间安静得可怕,
只有珠子碰撞的轻微声响,和我自己清浅的呼吸。从日落到深夜。我穿好了一百条单圈手链。
手指又红又肿,眼睛干得发疼。五毛钱一条。五十块。我数出五十颗珠子,单独放在一边。
这是我今天的“工资”。剩下的,是成本。第二天,我去交货。王老板检查得很仔细,
挑出两条她认为不够匀称的,扣了我一块钱。四十九块。我拿着钱,
在批发市场门口买了两个热腾腾的大包子。一块五一个。三块钱。站在路边,啃着包子。
肉馅儿有点少,面皮有点厚。但很香。这就是我的新生活。脚踏实地,一分一厘。
日子就这么一天天过去。像钝刀子割肉,缓慢,磨人,但能清晰地感觉到疼痛在叠加。
白天做手工,晚上在网上疯狂地投简历,范围扩大到了周边城市。石沉大海是常态。
偶尔有个别小公司愿意给面试机会,电话里聊得挺好,一见面,对方认出我是谁,
气氛立刻降到冰点,然后就没有然后了。卡里的钱在缓慢地减少。
苏蘅给的那笔“零花钱”已经快见底了。手工活的钱勉强维持房租和最简单的一日三餐。
我戒掉了所有非必要的消费。不喝奶茶,不吃零食,不看电影。
衣服只买地摊上最便宜的T恤牛仔裤。护肤品换成超市开架的大瓶装。洛晞的精致外壳,
一层层剥落,露出里面那个为了生存而挣扎的粗糙内核。偶尔,
会在手机上看到关于洛家的新闻。或者更确切地说,是关于洛家新晋千金洛蘅的新闻。
《洛氏真千金惊艳亮相慈善晚宴,气质温婉获赞》《洛蘅**携手知名设计师,
推出联名公益饰品》《豪门真千金低调做慈善,人美心善获封新一代名媛》照片上的苏蘅,
穿着最新季的高定礼服,戴着价值不菲的珠宝,站在洛夫人身边,笑容温婉得体,眼神纯净。
媒体不遗余力地赞美她的低调、善良、亲和力。说她虽然流落在外多年,
但骨子里的高贵和教养令人惊叹。评论里一片溢美之词,偶尔夹杂着几句对我的唾骂。
“看看人家真千金!那气质!那涵养!某些鸠占鹊巢的冒牌货连提鞋都不配!”“就是!
听说那个假的从小骄纵跋扈,现在被扫地出门了?活该!”“洛蘅**真的人美心善,
还想着做公益帮助别人,比那个只知道享受的假货强一万倍!”我面无表情地划过去。
手指在屏幕上留下一点汗渍。心口某个地方,还是会像被细针扎了一下,泛起一点尖锐的疼,
但很快就被麻木覆盖。习惯了。就像习惯了手指上磨出的薄茧,
习惯了空气中挥之不去的霉味。有一次,我去市中心一家新开的大型商场,
想碰碰运气看有没有店铺招**。在一楼最显眼的珠宝专柜,巨大的广告牌上,
赫然印着苏蘅那张温婉的笑脸。她戴着一套设计感很强的翡翠饰品,
旁边一行大字——“蘅韵”系列,洛蘅**倾情设计,匠心呈现。我站在人来人往的商场里,
抬头看着那张巨幅海报。灯光打得很亮,苏蘅脸上的笑容完美无瑕。那套翡翠,色泽温润,
设计……很眼熟。太眼熟了。那分明是我十八岁生日那年,随手画在素描本上,
后来被洛夫人看到,笑着夸了一句“我们晞晞真有想法”的废稿。
连那颗作为点睛的、不对称设计的叶子吊坠都一模一样。心脏猛地一缩。
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攥住了。一股寒气从脚底窜上来。原来如此。不只是身份。
连我那些微不足道的、曾经属于自己的小念头,都被毫不客气地拿走,
包装成了别人的“匠心”和“才华”。我转身,挤进嘈杂的人群,快步离开。
商场里空调开得很足,我却觉得后背一阵阵发冷。转机出现在一个下大雨的傍晚。
我做完手工,抱着一袋子成品去批发市场找王老板交货。雨很大,没带伞,浑身湿透。
王老板一边点货一边抱怨天气影响生意,扣钱扣得比平时更狠。交完货,拿到三十几块钱,
肚子饿得前胸贴后背。市场门口有个卖煎饼果子的小摊,支着大雨棚。我走过去,
想买个最便宜的加蛋煎饼。摊主是个头发花白的老大爷,动作不太利索。“姑娘,要啥?
”老大爷扯着嗓子问,雨声太大。“一个煎饼,加个蛋。”我说。“好嘞!
”大爷开始舀面糊。这时,旁边传来一阵激烈的争吵声。一个穿着外卖员制服的小哥,
正跟一个西装革履、梳着油头的男人拉扯。“**眼瞎啊!骑车不长眼睛!看看!
看看我的车!”油头男人指着路边一辆黑色奔驰轿车车门上的一道新鲜刮痕,唾沫横飞,
“你赔得起吗你!”外卖小哥又急又气,脸涨得通红:“明明是你突然变道!我按喇叭了!
你……”“放屁!老子规规矩矩直行!你个小瘪三横冲直撞!少废话!今天不赔钱别想走!
叫你们公司来!叫警察来!”油头男人不依不饶,伸手就去拽外卖小哥的车钥匙。
周围有人看热闹,指指点点,但没人上前。外卖小哥被扯得踉跄,
急得快哭了:“我……我真不是故意的!大哥,我这一单快超时了,要扣钱的……”“扣钱?
老子这车补个漆,没五千下不来!你扣那点钱算个屁!”油头男人更加嚣张。
我看着那辆奔驰车门上的刮痕。不算严重,一道大概二十公分长的浅痕。在4S店补漆,
确实要几千。但这责任……那个路口我经常走,知道那里有个小弧度,下雨天视线不好,
油头男人刚才的车速绝对不慢,而且确实有点压线。我本来不想管闲事。我自己都一身狼狈。
但那个外卖小哥绝望又无助的眼神,和油头男人盛气凌人的嘴脸,让我胃里一阵翻腾。
“报警吧。”我往前走了一步,声音不大,但在雨声和争吵中显得很清晰。
油头男人和外卖小哥都愣了一下,看向我。“这里路口有监控。
”我指了指不远处的一个探头,雨水正顺着探头的玻璃罩往下淌,“谁的责任,警察来了,
调监控一看就知道。”我看向油头男人,语气平静,“故意讹诈,数额达到五千,
可以立案了。”油头男人脸色变了变,眼神闪烁:“你谁啊?多管什么闲事!这有你什么事?
”“路见不平。”我抹了把脸上的雨水,头发湿漉漉地贴在额角,样子很狼狈,但眼神很定,
“我看见了。是你突然打方向,差点撞上他。他没撞上你,是躲的时候刮到的。真要较真,
你的责任至少占七成。”“你***!”油头男人恼羞成怒。“是不是胡说,看监控。
”我寸步不让,“要不现在就报警?我手机还有一点点电。
”我掏出那个屏幕碎了一角的旧手机。油头男人死死瞪着我,
又看看那个闪着红光的监控探头,脸色一阵青一阵白。他大概没想到,
一个浑身湿透、看起来像刚进城打工妹的女人,会这么难缠。“妈的!晦气!算老子倒霉!
”他狠狠啐了一口,不再看外卖小哥,拉开车门坐进去,砰地关上车门,发动车子,
在雨幕中飞快开走了。外卖小哥还站在原地,惊魂未定,看着远去的车尾灯,又看看我,
嘴唇哆嗦着:“谢……谢谢你!大姐!”“没事。”我摆摆手,转身走向煎饼摊。
大爷的煎饼刚刚做好,热乎乎的。“姑娘,你的煎饼,加蛋。”大爷递给我。我付了五块钱。
煎饼拿在手里,烫烫的。雨水顺着头发往下滴。外卖小哥推着电瓶车跑过来,
声音还是抖的:“大姐!真的太谢谢你了!要不是你,我今天……我……”他语无伦次,
突然想起什么,从外卖箱里掏出一杯奶茶,“这个!这个请你喝!刚取的,还热乎!
我……我请你!”一杯包装精致的奶茶,上面印着某个网红品牌的logo。我以前经常喝。
“不用了,谢谢。”我摇摇头,咬了一口煎饼,含糊地说,“你快去送单吧,别超时了。
”“那……那不行!你帮了我大忙!”外卖小哥很坚持,
把奶茶塞到我抱着的那袋手工材料上,“大姐,你是个好人!谢谢!”说完,他跨上电瓶车,
冲进雨里,很快消失了。我抱着煎饼和那杯热奶茶,站在雨棚下。
煎饼的香气混合着雨水的气息。奶茶杯壁的温度透过塑料袋传到手心。好人?我扯了扯嘴角。
第一次有人这么形容现在的我。几天后,我正在出租屋埋头穿珠子,手机突然响了。
一个陌生本地号码。“喂,洛晞吗?”一个略显低沉的男声,语气很直接。“我是。您哪位?
”“我姓陈。陈放。”对方自报家门,“昨天在雨里,跟那个开奔驰的吵架的外卖员,
是我表弟。”我有点意外。“哦,你好。”“他跟我说了那天的事。谢谢你。”陈放顿了顿,
似乎在斟酌词句,“我表弟人比较老实,差点被人讹了。他说你懂车,懂法律,
几句话就把那人唬住了。”“谈不上懂,凑巧知道一点。”我说。以前在洛家,耳濡目染。
那些富二代圈子里的龌龊事见多了,这点小场面不算什么。“我听我表弟说,
你……好像在找工作?”陈放切入正题。我心里一动。“是。”“我们工作室在招人。
做汽车改装和高端二手车定制服务的。需要一个……嗯,
需要个懂行、脑子清楚、能镇得住场子的人。”陈放说得有点含糊,“待遇还行,
底薪加提成。有没有兴趣过来聊聊?”汽车改装?二手车定制?
这跟我的专业背景八竿子打不着。但我确实懂一点车。以前洛家车库里那些跑车,
我偶尔也会开,也听家里的司机和那些爱玩的少爷们聊过不少门道。更重要的是,
我需要一份能养活自己的工作。这份听起来,似乎不需要查我祖宗八代。“地址发我。
”我说。陈放的工作室在一个旧厂房改造的创意园区里。地方挺大,但有点乱。
各种拆开的汽车零件散落在地上,工具横七竖八,空气里弥漫着机油、汽油和金属的味道。
陈放本人跟电话里的声音很符合。三十岁出头,个子很高,穿着沾满油污的工装裤和背心,
露出两条结实的花臂。五官硬朗,眼神很锐利,带着点野性和不耐烦。
他正在跟一个年轻技工发火,因为对方把一个改装件的尺寸搞错了。“脑子呢?
长脖子上是摆设吗?图纸看不懂?”陈放吼得很大声。年轻技工低着头,一声不敢吭。
看到我进来,陈放的火气收敛了些,但还是皱着眉,上下打量我。他显然知道我,
眼神里没有意外,但充满了审视。
大概在评估我这样一个看起来细皮嫩肉、跟这个环境格格不入的“前千金”,能有什么用。
“陈老板。”我主动打招呼,目光扫过地上那个被装错的改装件,随口道,
“这个GTR的尾翼支架,跟原厂孔位差了两毫米,得重新钻。
或者换个兼容性更好的副厂件,XX品牌的就不错,价格差不多。
”陈放和那个年轻技工都愣住了。陈放眯起眼,盯着我:“你玩车?
”“以前……接触过一点。”我含糊道。“行啊。”陈放挑了下眉,那股不耐烦似乎散了些,
多了点兴趣,“说说看,我这地儿,你能干点啥?先说好,我这不养闲人。
也不会因为你是女的就搞特殊照顾。”“懂一点理论,能看图纸。做事认真,手脚还算利索。
法律常识懂一点,能帮你处理点合同纠纷或者像上次那种讹诈。”我实话实说,“不会修车,
但可以学。工资你看着给,能活就行。”我的直白让陈放有点意外。他摸了摸下巴上的胡茬,
又看了看地上那堆零件。“行。试用期一个月,底薪三千。跟着老宋学点基础。
主要帮我对接客户,处理订单,管管合同和账。干得了就留下。”“干得了。”我点头。
就这样,我成了“狂飙汽车工坊”的一员。老板陈放,资深赛车发烧友,改装狂魔,
脾气火爆但技术过硬。员工除了我,还有两个技工,老宋和刚被骂哭的小李。老宋沉默寡言,
技术扎实。小李毛毛躁躁,但肯学。环境很糙。噪音很大。油污很重。
但这里没人认识“洛家假千金洛晞”。他们只知道新来了个女的,叫洛晞,看着弱不禁风,
但懂车,脑子好使,做事麻利,而且……好像不太怕老板。在工坊的日子,忙碌而充实。
我跟着老宋学辨认工具,学看简单的图纸。帮陈放整理客户资料,核对改装清单,
拟订合同模板。陈放脾气爆,对活要求极其苛刻,一点小问题就开骂。老宋习惯了,
闷头干活。小李经常被骂得眼泪汪汪。有一次,
陈放为一个**版发动机的调校参数跟客户在电话里吵得不可开交,差点把手机砸了。
客户要求极致的速度,但陈放坚持在安全范围内调校,认为客户要求的参数过于激进,
容易出问题。“**懂个屁!老子花钱就是要快!快懂不懂?别跟我扯安全!
”客户在电话那头咆哮。“你懂个屁!真按你说的调,上了赛道你第一个去见阎王!
老子是改装车,不是给你造棺材!”陈放吼回去,啪地挂了电话。办公室里气氛凝重。
小李吓得缩在角落。我走过去,拿起陈放扔在桌上的客户资料和改装要求清单看了看。
那客户是个富二代,玩票性质,名下好几辆超跑。“给我吧。”我对陈放说。
陈放瞪着眼:“给你?你去跟那个**说?”“试试。”我拿起自己的手机,走到外面,
拨通了那个富二代的电话。电话响了好几声才被接起,语气很不耐烦:“喂?谁啊?
陈放那孙子找你说情也没用!”“周先生您好,我是狂飙工坊的洛晞。”我语气平静,
“关于您那辆911GT3的ECU调校方案,陈工让我跟您再沟通一下细节。
”“没什么好沟通的!就按我说的办!不然我换地方!”周少很不爽。“周少,
您想要极限速度,我理解。不过,”我话锋一转,声音放低了些,带着点惋惜,“您知道吗?
上个月城郊赛道出事那辆兰博基尼,车主跟您一样,也是追求极致动力,结果……啧啧,
车子废了是小事,人差点就没了,听说现在还在医院躺着,脸上缝了二十多针,腿也断了,
以后走路都成问题。多可惜啊,那么帅一张脸……”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我继续,
语气轻松:“其实您要求的那个参数,不是不能调。陈工技术绝对没问题。但您想想,
真要调成那样,车子开起来是爽,可稳定性就差了,尤其过弯的时候,
稍微有点颠簸或者路面湿滑,那失控的风险……唉,我们是为您的安全考虑。您这车这么帅,
要是因为一点小激进磕了碰了,多心疼啊!再说,您技术这么好,稳着点开,
一样能甩别人几条街,何必冒那个险呢?安全第一嘛,玩得长久才开心,对吧周少?
”我一口一个“周少”,语气真诚又带着点恭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