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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我还是被捞了上来。
身体冰冷,浑身血迹,毫无活人迹象。
导演以为我死了,节目要完。
他白着脸要请谢怀禾来商量后事时,我醒了。
“放心,导演,我装的。”
导演如释重负,嚎啕大哭。
这日正逢我头七。
也是我在人世的最后一天。
《再见怨侣》这一期的最后一站设在殡仪馆,旨在体验生离死别。
这完美符合我的需求。
于是我不顾导演劝阻我再休息休息,欣然前往录制。
我在殡仪馆大厅专柜给自己选了个金丝楠木的骨灰盒。
虽然之前在石河村已经拿劈碎的桌木打造了一个。
但来火葬场怎么能不选骨灰盒。
就算我的骨灰装两层骨灰盒,我也要把这个仪式感拉满。
火化炉我更是给自己选了个至尊豪华版的。
单独一炉。
绝不会和前人的骨灰混杂到一起的。
谢怀禾是在最后需要他付钱的时候才出现的。
身边依旧跟着周言乐。
周言乐身上穿着一套有些眼熟的古董褂袍。
像是来火葬场参加婚礼的。
她款款走到我跟前:“抱歉,今天是我生日,谢总给我办了个生日宴会,来晚了。”
她在我眼前转了一圈:“眼熟吗?这件褂袍,听说是你姥姥祖传的,砸钱买回来的那件清朝古董衣,实在漂亮,我也很想要,谢总就做主给我了,我穿更美吧?”
我抬眼看向谢怀禾。
谢怀禾有些不自在,但还是道:“就当你在船上掐伤她的赔礼,我可以另外帮你拍买一件更贵的。”
呵,另外拍买?
今天是我在人间最后一天。
再买我也穿不上了。
而且这是我姥姥家传的,意义非凡。
就算死我也要带走。
这是我最后的夙愿。
他们却非要我死不瞑目。
我一把扯开周言乐的领口,嗓音尖利:“为什么总是抢死人的东西,你不怕折寿我却嫌你恶心,脱下来还给我。”
周言乐不太高兴:“说话这么晦气做什么?拍综艺作秀而已,真当自己是死人了?脱就脱,真以为谁稀罕!”
说完,她冲入室内。
再出来时,她把一套剪得稀巴烂的衣服扔我脸上:“给你,破***!”
我死死拽着被剪成一条条的古董衣,气得双眼通红,喉间挤不出一句话。
我恨不得杀了她,几步上前就要扯住她的长发。
却被早有提防的谢怀禾一把挡在身前。
周言乐也突然捂嘴干呕了几声,摸了摸自己的小腹,虚弱地倚在谢怀禾的怀中:“谢总,刚才我闻着火葬场的烟熏火燎味就想吐,现在江柠一**我我又觉得肚子隐隐作痛,你说,我是不是怀孕了?”
谢怀禾本来沉默着跟我对视,闻言神情微微一滞。
周言乐害怕地瞥我一眼:“谢总,你跟导演请个假,节目推迟录制,陪我去医院看看吧。如果我真的有了你第一个宝宝,江柠肯定会发疯伤害我们。这样有纪念意义的时刻,我也希望孩子的爸爸能在场见证,我和宝宝都不能没有你。”
谢怀禾下意识看向我。
我突然觉得无趣,没了力气继续争,反手递给他一份同意火化协议书。
“节目拍摄要用,签完就滚。
“以后别再出现在我面前。
我嘴角微微勾起讽刺的笑:“当初我咒你断子绝孙,现在却眼看着你快和小三儿孙满堂了,再不滚我真让周言乐当场流产。”
谢怀禾知道我说得出做得到。
见我满脸不待见他,他咬牙切齿应了一声:“行。”
然后一把扯过协议书,龙飞凤舞签上自己的名字,就拉着周言乐的手腕转身去医院。
“谢怀禾。”
看着他的背影,我忍不住又喊了他的名字。
然后轻飘飘地说了最后一句:“谢怀禾,我真的恨死你了。”
他脚步顿了顿,最后还是头也不回地离开。
我收回视线,又给了导演一个信封:“一小时后拆开,你会用上的。”
我孤身走入送别厅后,我躺进正中央那具棺材,拿出手机,给自己定时发送了个不那么正式的讣告。
【江柠于2025年9月11日11时离世,终年30岁。
遗体将定在当日16时在本市殡仪馆火化。
很抱歉节目《再见怨侣》接下来的行程将无法继续参加。
再见。
2025年9月11日】
棺材盖缓缓合紧。
我将手机恢复成出厂设置,闻着棺材角落放置的那束玫瑰花香,闭上眼,灵魂散作一片星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