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雨断断续续下了一宿,清晨才停下来,可天气却有些凉了。
赵长欢一睁眼就打了个激灵,她紧了紧薄被,只觉身上的疲惫和病弱都消了下去。
她抬手摸了摸额头,果然是不烫了。
看来这些年,她是真的皮实了不少,以前在宫里,这种发热没有父皇母后贴身照顾几天,她是不可能爬起来的。
外头忽然传来嘈杂声,听着十分热闹,她一僵,本能的紧张起来,片刻后才反应过来,这是在王府,没有人能追进来。
她轻轻松了口气,揣着好奇出了门,这院子虽然大,但付阙不好风雅,并没有心思侍弄园林,故而就是四四方方的一个院子,没有山石流水也没有奇花异草,敞亮的她一出门就能瞧见外头的情形——院子里来来往往的竟然都是人。
她有些惊讶:“这是怎么了?”
苏明霜小跑着凑了过来:“姐姐,王爷赏了我们好些东西,那些料子好好看,好些花样我之前竟然从来都没见过。”
赵长欢循着她指的方向看过去,这才瞧见不少十分新奇华丽的布料被放在了桌子上,其中不少甚至是贡品,莫说藩王,就连宫里的娘娘们都未必能拿得到。
付阙这是发了横财吗,这么大的手笔?
她被苏明霜拉着走近了些,那些布料近看越发光华璀璨,十分吸人眼球,赵长欢不自觉抬手摸了一下,苏祖母嗖的将布料拽了回去。
“别乱摸,这可是王爷赏给明霜的,摸脏了你赔的起吗?”
赵长欢手一顿,原来是给苏明霜的。
她慢慢将手缩到了背后。
苏明霜小声辩解:“不是专门给我的,左将军说了,是给咱们一家做衣裳的。”
苏祖母看着她摇头叹气:“你个丫头就是太单纯了,明眼人都看的出来,北境王那是对你有意思,不然能让咱们住这么好的院子?就算他好客,又凭什么还赏赐这么多东西?你看看,这鲜艳的料子就是给年轻姑娘穿的,除了你还能有谁?”
苏明霜看了眼赵长欢:“姐姐年纪也不大,她也穿得的......”
苏祖母一瞥赵长欢,虽然什么话都没说,可眼神里却满是鄙夷,若是她家霜儿是凤凰,那赵长欢最多只能算个野鸡,凭什么和霜儿穿一样的东西?
她一拉苏明霜:“今天日头好,别再外头晒着了,快进来给你量量尺寸,这可是王爷的一番心意。”
苏明霜有些无奈,半推半就的跟着苏祖母进了屋子。
祖孙两人的说话声断断续续传出来,赵长欢看了一眼窗户,没能瞧见里头的人,却看见一个少年蹲在窗户底下,是苏家的孙子,苏明瑞。
他正兴致勃勃的看一些女人的头面首饰,手里毫不在意的拨弄着一方上好的洮砚。
赵长欢目光落在那砚台上,怔怔的有些出神,年少时候她也送过付阙一方砚台,但没两天,那砚台就因为意外被摔了。
少年心性,她不愿意多想,是后来漂泊在外,她无数次回忆那些点滴的时候,才琢磨过来,那砚台摔得实在是太妙了。
她没再理会各自欢喜的苏家众人,悄无声息的往外走,却没走两步,就瞧见一道颀长挺拔的影子迎面走进来。
赵长欢下意识低了低头,她着急去查父皇的死因,不大想浪费时间,当然更重要的是,她不想和付阙纠缠,怕他忽然抽风认出了自己。
她后退一步,将路完全让了出来。
可本该目不斜视,大步走过去的人,却好巧不巧的就停在了她面前,这突然的变故激得赵长欢心脏一跳。
干什么这是?
“原来你还是住进来了,本王还以为,这院子入不了你的眼呢。”
赵长欢:“......”
原来是停下来特意挤兑她的。
她有些无奈,明明记忆里的付阙没这么小心眼,年少时候,她也招惹了付阙不少回,生气归生气,也没见他变着法子报复,怎么长大了反而不依不饶了?
她脑壳疼,思索半晌也没闹明白自己哪里得罪了他,只能归咎于付阙对自己的不待见已经到了就算认不出,也会本能的产生厌恶的地步了。
她叹了口气,语气里带了几分无奈:“怎么会呢,云居敞亮舒服,住进来心境都开阔了。”
“是吗?”
付阙意味不明的反问了一句,话音落下也不等赵长欢再开口,抬脚就走,却不过几步就又停了下来,他微微侧头:“说起来,本王还不知道你的名字,你叫什么?”
赵长欢张了张嘴——
“算了,不重要。”
付阙抬脚就走,只留下赵长欢一个人在原地风中凌乱,这人怎么回事?
他们是七年没见,不是七辈子没见,怎么会活像是变了个人?!
以前那个锯嘴葫芦比你招人喜欢多了!
赵长欢咬了咬牙,却到底也没能对这个人生气,反倒趁着对方没有注意,抬头略有些贪婪的去看他的背影。
但没多久她就被迫收回了目光,因为苏祖母听见了外头的动静,拉着苏明霜从屋子里迎了出来。
“哎呦,王爷来了?老身有失远迎,王爷勿怪,霜儿?快,来和王爷见礼。”
苏明霜红了脸,含羞带怯的屈了屈膝:“霜儿给王爷请安。”
“起来吧。”
付阙说着,伸手扶了一把。
赵长欢目光落在两人交握的手上,微微一顿就收了回来,而后转身越走越快。
她这次出门,打的是为苏家办事的名义,可实际上,是准备去见一见她父皇留给她的暗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