颁奖典礼结束后的庆功会上,景初被灌了不少酒,许是知道了她即将回国的消息,个个都来跟她碰杯,以至于第二天早上起不来。直到被刺耳的手机铃声吵醒,她被子一卷,翻了个身,噼里哐当的声音一下把她给惊醒—
原本随手丢在被子上的荣誉证书、奖杯还有包包都掉到了地上。
“咝……”
景初深吸一口气,而后坐起身,眼睛都睁不开了,精致的礼服被压得满是褶皱,项链歪歪扭扭地贴在那起伏的锁骨上。
“谁啊一大早的……”景初一边咕哝,一边摸过一旁响得正欢的手机,当她费力看清楚来电显示时,眸子有片刻失焦,缓过神来,身体像是上弦一样绷得直直的。
“妈,早上好。”
“你还在睡觉?”
电话另一端的向芳女士明显不悦,景初没底气地解释了一下,意料之中被训了一顿:“女孩子在外不要总是熬夜,你把我的话当成耳边风是不是?都二十四岁的人了,能不能成熟点?我告诉你啊,再不回来相亲,小心我再也不让你拿画笔!”
相亲,相亲,又是相亲,都快数不过来这是第几次了。
景初叹了一口气,没灵魂地问:“帅吗?”
“别总是注重外貌,内在才是最重要的。再说了,你也得看看你自己啊,小垃圾。”
小垃圾。
别人家的父母对孩子的昵称总是可爱又亲密,什么小汤圆啊,小饺子啊,到了景初这边,就变成了小垃圾。
她下意识地低下头打量自己,晚礼服满是褶皱,上面还沾到了点什么,酒渍?还是?
她猛地闭上眼,不忍细想。
“你啊,要是不改一改你的生活习惯,我看有谁会接受你。”
那边向芳女士还没停止说教,这边景初早已听不下去,掀开被子下床,完美避开地板上散落的东西,走到窗边拉开那厚重的窗帘。
伴随着哗啦一声响,耀眼的阳光一下子将原本昏暗的空间填满,眯着眼都能看见空气中跳跃着的尘埃颗粒。
其实,她对相亲这件事情并不排斥,也不热衷,从前有一万个借口可以推脱,但现在身边的闺蜜们早有了男朋友,只剩下她孤家寡人。逢年过节总被强制着喂狗粮,哼,当初说好抱团单身一起走,结果呢?誓言都喂了狗!
回头瞥了眼丢在床上的手机,景初喊了一嗓子:“妈,我这就订机票,收拾行李回国!”
十几个小时后,景初拉着行李箱出现在机场大厅里,这个时间点,班机并不多,行人也很少,经过那片落地窗,还能看见外面的夜色,所有灯光星星点点,在夜风中摇曳着。
往日的画面就像是一帧一帧慢镜头在脑海里上映,离开这座曾给予她无数灵感的城市,目光里有喜欢,也有不舍。
十几个小时的飞行,到白城时已是晚上六点多,途经转机,耽误了不少时间。一下飞机景初就收到母亲发来的短信,上面写着:小初啊,修染临时要去外地出差几天,参与一个医学研究报告,问能不能把见面时间改在晚上八点钟。我想了想你下飞机的时间,应该来得及就答应了,下面是地址,你到时候就直接过去吧。
“不是吧?现在?”
看到这样的字眼,景初内心是拒绝的,她刚下飞机,经过十几个小时的飞行,精神状态都不是最好的,更别说,她还有这么一个行李箱……
景初偏头看了一眼,不自觉做着深呼吸,抓紧时间给妈妈打电话,兴许还来得及改时间呢。
“对不起,您拨打的电话已关机……”
景初认命地闭上眼,好吧,不是早该想到的吗?在某些事情上,向女士的态度真是一如既往地认真。
无奈之下,她只得拉着行李箱一边查路线,一边往地铁口走去。因时间关系,景初生怕路上堵车迟到,便选了地铁作为交通工具,却不曾想过,拉着一个行李箱的她能不能抵挡住拥挤的人流。
事实证明,她的确错了。
明明就站在门边最有利的位置上,可连续三趟车,她都被挤到一旁连抬脚的机会都没有,低头看了一眼身边那个碍眼的行李箱,她咬咬牙,在第四趟车来时,将它一把提起来,作为挡箭牌堵住那些试图将她推开的人群。
结果呢,人是进去了,只是姿势不太正确,别人是走进去的,她是直接摔进去的。
景初人本来就瘦,被人群从身后一挤,站都没站稳,直接摔倒,行李箱重重砸到了她的腿上。
人群中传来惊呼声,却没有一个人伸出援手将她扶起来,刚回国就受到这样的冲击,她好半晌都没能回过神来。
衣服脏了,丝袜也被钩破了,景初低头看着一身狼藉的自己,眼泪都要掉出来了。
这就是白城给她的见面礼?她闭上眼,深呼吸,再睁眼时,无意间瞥见了身旁那对相拥着的情侣—
女孩在男孩强有力的臂弯的保护下,自如地低头玩手机,每一次颠簸,每一次人群拥挤,男孩都用身体挡了回去。
看见这一幕,景初鼻尖酸涩,嗯,单身狗表示很委屈啊!
夜幕低垂,华灯初上,景初拉着行李箱准时出现在约定好的餐厅门口,抬眼望了一下这家餐厅的名字,四时欢?倒是别致得很。
餐厅服务员迎了上来,先打量了一番景初的衣着,后询问桌号,领她过去的路上还关切询问需不需要什么帮助。
的确,她现在的样子是有点狼狈,与周围这古香古色的装潢布局有些格格不入。
“陈先生,景小姐到了。”
服务员将景初带到位置上,打完招呼便躬身退下,没了服务员身影的遮挡,景初几乎是第一时间对上了那个男人的眼。
只是一眼,景初的心脏哐当一下。
“你好,我是景初,抱歉让你久等了。”
“你好,陈修染。”
剪裁得体的西装将男人的身形衬得异常高大英俊,吊灯的光线将他五官棱角描绘得有深有浅,特别是眉眼,深邃如旋涡,仿佛稍不留神就会被卷进去。
向芳没说错,对方的确是一个长得很帅气的年轻人。
出于礼貌,陈修染站起身帮景初拉开凳子,等她坐下后才回到自己的位置上,只是景初注意到,当他近身看见自己破了的丝袜还有沾上灰尘的衬衫时,黑眸掀起,目光中极缓地藏起一丝犹豫。
糟糕,第一印象肯定不好了。
景初咬着嘴唇,忐忑不安地坐下,好不容易母上大人靠谱了一次,现在要被她自己给搞砸了?
她发誓真的不是故意的,可摔在地铁上,把丝袜勾破,白衬衫弄脏,这些都是不可控的啊……
“对不起,路上出了点小事故,所以……”
景初指了指白衬衫上的污渍,小声解释。
“有伤到哪里吗?抱歉,是我的问题,因为公事把见面时间提前了。”陈修染指了指景初脚边的行李箱,“下飞机第一时间就赶过来了?”
景初抿抿嘴,点头:“因为转机,所以时间上有些仓促,来不及回家放行李。”
实际上,哪里是来不及,分明是母上大人直接断了她的后路!
“是我疏忽了。”
两人静默须臾,侍应生陆续过来上菜,景初低头一看,竟然都是她爱吃的菜品。
“地方是向阿姨订的,菜单也是提前安排好的。”
仿佛看透了景初的心思,陈修染出声解释。
陈修染来之前,母亲告诉他,对方是个艺术家,他系袖扣的动作还顿了一下,到底是让家人百般牵挂,相亲对象的职业都上升到这么高雅的品阶了?
结果,陈修染想象过无数的场景,却唯独没有想过眼前这样的画面。
用餐期间,陈修染的话很少,气氛霎时变得有些尴尬。景初眼睛滴溜溜地转了转,主动打开话题。
“陈先生是神经外科医生?”
“嗯。”
“医生的时间都是很宝贵的,平日里那么忙,会有约会的时间吗?”景初把玩着桌上放着的刀叉,很是好奇。
来之前她就想到了这个,医生可是最忙碌的职业之一,二十四小时手机开机,随叫随到,所以,她未来是要跟一个工作狂谈恋爱?
“大部分时间很忙。”
回应简单平淡。
景初愣了一下,低头干笑。
她回忆起陈修染用餐前先用湿纸巾擦了一遍手,然后才拿刀叉,像是……有洁癖!
糟糕了,景初打量自己的双手,顿时觉得自己哪里做错了。
对!
她没擦手就碰了餐具!
仿佛遭受了雷霆暴击,可景初还是强压下情绪,面上维持着一贯的笑容,她慢悠悠地撕开湿纸巾的包装,先擦一遍餐具,再擦擦手,末了,折叠好重新放回包装袋里。
补完这个步骤,景初悄悄地吐了一口气。
许是看出了她的紧张,陈修染主动端起酒杯来:“很高兴认识你,不用紧张,就当是多认识了一个朋友。”
听到这话,景初抬起头,对上陈修染的目光时,耳根微微泛红。
的确,她是有些紧绷,毕竟头一回相亲,对方各方面的条件也很不错,这加重了她心里的负担,生怕哪里做得不好,给人留下不好的印象。
碰杯时,她习惯性将杯子往下倾斜,杯沿比对方杯沿低一点,以表对对方的尊重。但陈修染有一个细节,微微撞到了景初的心,他动作很快,主动将杯沿移到与景初杯沿平行的位置,轻轻一碰。
不得不说,眼前这个相亲对象从里到外、从上到下都符合景初那玛丽苏少女心连载作品里男主角的形象。
像这样优秀的男人居然还要来相亲,有些不可思议。
小半杯红酒下肚,景初双颊越发滚烫,趁着醺醺醉意,她笑嘻嘻地指了指自己:“听说你只缺个未婚妻?正好,我也只缺个男朋友,不如我们就这样凑合凑合?”
陈修染:……
始料未及的一句话,辨不清她是喝醉了还是清醒着。陈修染停下手中的动作,出于礼貌脸上并没有过多表情,光线打在他的眉眼上,漆黑的双眸隐隐有丝笑意:“景小姐,你喝醉了。”
后脑勺嗡的一声,乌黑的大眼睛有一瞬间失神,等到反应过来,景初难过地收紧握着餐具的手指。
这变相的拒绝,她到底还是听得懂的。
一餐饭不算尴尬地收场。
临别的时候,两人还是礼貌地互相留了联系方式,但景初想,应该是没有交往的机会了。
走出餐厅时,晚风吹来,凉意从皮肤侵入,蔓延到四肢百骸,景初捋了捋随风飘扬的发丝,扯着嘴角露出笑容跟陈修染道别后,便叫了辆出租车先走了。
陈修染因为喝了酒,叫来代驾,等待的空隙,他掏出打火机拨弄了几下,而后又放回口袋里,就在这时,手机响了起来。
“儿子,怎么样?有没有发展的可能?”
“我不适合她。”
夜风里,他的语气很淡。
电话另一头沉默了片刻,叹了口气:“不是你不适合她,是你还没放下那个人。”
陈修染眉头一蹙,晃了晃神。
初次相亲以失败告终,回到家后,景初都还没开口说话,向芳瞧见她这一身狼藉,伸手扶额。
“我就知道,你一定不会安分相亲。”
“冤枉啊!”
景初哭丧着脸:“妈,我真的不是故意弄成这样子的。”
“算了算了,这几天你就给我老老实实待在家里别乱跑,再有新对象,我盯也要把你盯牢了。”
“我……”
申辩无力,景初只好拖着行李箱回房间,撇着嘴,在微信群里发了一连串难过哭泣的表情—
景初:姐妹们!嗯,心好痛,就这样跟男神擦肩而过!
霍长安:相亲失败了?
秦时与:都说了,你要脱离单身狗这个身份还需要点时间,哪能这么快就报复我们撒狗粮?别沮丧啊少女,以后还有大把机会!
景初懊恼不已,双手捂住脸,长叹一声。
扎心了,老铁。
后来的几天,她不时回想起相亲宴上一些小细节,包括陈修染的眼神。
那时候没有在意,现在想起来,总觉得那是嫌弃,是不满。
人就是这样,一旦对过去的事情耿耿于怀,就喜欢无中生有,越想越懊恼。如果当时她表现好一点的话,现在是不是就不一样了?
只可惜景初什么都改变不了,也只能把它当成一段小插曲,回归到生活中,继续画漫画。兴许是心境有了变化,呈现出来的漫画故事效果也与从前有些不同,粉丝们纷纷在景初的微博下留言—
“大大这是失恋了吗?”
“哇,楼上新入坑的?不知道我等根本就没谈恋爱吗?哪来的失恋。”
“大大,不如找个男人吧?”
景初:……
“大大,连载不重要,男人是大事啊!”
景初的笔名叫作苏等等,微博上的小粉丝时常喊她大大,或者我等,显得亲昵。
高考结束后,她就开始画漫画,上大学才得到了系统的学习,画功也比从前成熟许多,有了画连载故事的想法,一画就坚持了很多年。
她在网络上拥有一定量的粉丝,也在不久之前拿下了漫画界含金量很高的大奖,一时间风头正盛,也有不少出版社跟影视方抛来橄榄枝,想要跟她合作少女漫画。
但是现在粉丝们关注的点明显跑偏了,景初移动着鼠标刷评论,猛地看见这些字眼,鼓着腮帮子纳闷,从什么时候开始,催更的微博评论变成催婚了?
找个男人?
这是跟市场上买菜一样容易的事情吗?
景初难过地关掉微博,四仰八叉地躺倒在大床上,眨了眨眼,定定地看着天花板。画的漫画多了,小段子信手拈来,要多甜蜜就有多甜蜜,可实际上作者是个连实战经验都没有的人,这要让人知道,岂不是笑掉大牙了?
不……
粉丝们大概都感觉到了,要不然也不会一个劲地在评论里催她找个男人了。
“景初,达观影视这边有一个项目想要跟我们合作,这段时间你有空吗?我们谈一个新方向的故事连载?”
回国后不到一周,编辑就投来新的约稿,相亲失败的景初根本提不起精神来画新的故事,总觉得画里头的人物少了些什么。
不得不说,在画画的整个过程里,景初的脑海里总会不自觉浮现起陈修染那张脸,灵感再多,也顷刻间化为泡影。
“我想不出要画什么……灵感枯竭……”
事实上,景初已有多部作品被改编成游戏跟动漫,近来也有影视方与她接触,看中的就是她笔触下的甜宠故事。
编辑一听她没了灵感,立马笑了:“怎么了,还真的跟男人有关?”
“连你也要来讽刺我?”
“不敢不敢,我只是在想,究竟是出现了什么人,打乱了你的节奏。”
说起来,编辑认识景初也有些年份了,最初见她画笔下的故事非常甜,还以为都是现实中真实的小段子,后来才知道作者单身多年,可这丝毫不影响她的创作。
但现在,她却说自己没有灵感了。
“眼下我们的任务还是挺多的,我觉得你还是调整一下状态比较好。不就是个男人吗,哪有万千读者来得重要?听我的没错,先专心画画,至于感情这方面顺其自然就好。”
“我知道了。”
就在景初打定了主意忘记陈修染这个人的时候,他又出现了,还提出了一个听起来荒谬的想法。
“你上一次说我们试一试,还作数吗?”
男人的声音低沉沙哑,似是带着情绪。
景初试探性地问了问,是不是喝醉了酒,又或者意识不太清醒?不管怎么说,距离上一次见面已经有段时间了,虽然两人加了微信好友但不曾联系。平日里他似乎也很忙,朋友圈常年没更新,突然又打来电话,总觉得……
“我没明白……你什么意思。”
景初清了清嗓子,皱着眉:“是想跟我在一起?”
“嗯。”
陈修染极有耐心地重复了一遍:“我们先订婚,生活一段时间,如果觉得彼此合适,我们再结婚。”
景初浑身一僵,还以为是自己听错了,陈修染这话说白了就是试婚啊!
“是我有些唐突了。”
陈修染的嗓音是一贯的低沉,长时间的沉默,两人都只听得见对方的呼吸声,等不到景初的回应,这让他觉得,这通电话是否有些欠妥。
“能给我点时间吗?”景初摸了摸鼻尖,小心翼翼地问道。
她不得不承认,陈修染的这通电话令她好不容易平静下来的心境又发生了变化,而且,在过去的这段时间里,她经常会想起这个跟她相亲的男人。
她的确舍不得拒绝,但立马就答应又显得她有些轻浮。
“好,等你想清楚了告诉我。”
陈修染没有逼她,只是留了个时间等待答复。
挂断电话,景初深吸一口气吐出来,不得不说,刚才她紧张得心都要跳出来了,明明不安又很期待的小女生心态,好像很多年都没有过了。
是发生了什么事情了吗?他的态度转变来得这么快。
不是恋爱,而是直接订婚。
不应该是从牵牵小手开始,看几场电影,轧几回马路,然后干柴烈火,最后再步入婚姻的殿堂吗?
怎么说她也是画过不少爱情故事,懂得几个套路的人,可陈修染的开场,跟她的认知差了十万八千里啊。
试婚?莫非是要躲避些什么?
就在景初各种猜测各种犹豫的时候,闺密微信群的消息令她傻眼—
秦时与:“小初,周六一起去泡温泉啊?跟长安两口子,你要是觉得委屈,可以带个小弟弟过来呀!”
景初:……
闺密们又开始刺激她了。
霍长安:“时与,你别这样。”
秦时与:“喏,是她自己说的,不想再当高瓦灯泡,找个小弟弟,订房好分配啊。”
景初:……
这分明就是挑衅。
想起陈修染那通电话,景初咬着唇,心思一转,气呼呼地回复了一句:“你们等着!这周六,我带着我男神一起去!”
大话说出口,要改可就不行了,景初握紧手机在屋里来来回回走了好几圈,最终下定决心,给陈修染回了短信:“好!我答应你!”
等待回信的时间里,她像个小姑娘一样坐立不安,开始猜测陈修染看见后会是什么反应,琢磨着周六一起泡温泉这件事要怎么开口。
很快,陈修染回她了:“那以后,请多多指教。”
“嗷呜……”
景初捂住手机,倒在床上打滚,激动得不能言语,终于不是单身狗,终于翻身做主人了!
夜色中,陈修染驾驶着一辆黑色跑车低调地与深夜融合在一起,路边的灯光不时打在车窗上,使得那张英俊的面庞上映着深浅不一的光。
修长的手指紧扣着方向盘,骨节分明。副驾驶座上的手机屏幕灯光还未暗下,上面显示着一条信息—她回来了。
这么多年,他的所有决定,所有冲动,所有的不顾一切都是因为这个人,包括白天跟景初的联系。或许母亲说得对,他若不想着放下,重新开始,就会一辈子跟这个人绑在一起,挣扎着,不可救赎。
但愿那个小艺术家,能够拯救他。
自从答应了闺密带陈修染去泡温泉,景初整个人就变得很焦灼,她始终想不到有什么办法能说服陈修染,结果一夜都睡不着觉,闭上眼睛翻来覆去,脑海里都是那个男人的身影,耳边环绕着的始终是他的声音。
洗漱后,景初顶着黑眼圈下楼吃早饭,瞥见客厅里向芳正在打电话,满脸都是笑容,不时连声应好。
“这一大早就开始煲电话粥,也不怕小老头吃醋?”景初咕哝了一句,就朝餐厅走去。
早餐照例丰盛得很,都比得上广东人喝早茶了,景初给自己装了满满一盘小点心,坐在位子上,塞得腮帮子都鼓了起来。
“哎哟,我的小姑娘!”
向芳挂完电话第一时间冲进来,那扬高的声调再加上今早出门回来还没换掉的一身广场舞服装,只是一眼,景初就被惊得差点呛到。
“能不能好好说话,你的小姑娘差点被你吓死。”
景初嚼着小油条,含混不清地说了一句。
向芳笑眯眯地拿起筷子,给她夹着最爱吃的猫耳饺子:“刚才你婆婆给我打电话了,说是你跟修染准备先订婚?”
“喀喀喀……”
“你这孩子,着急什么呢?”
向芳一边轻拍景初的后背,一边拿面巾纸给她:“你都不知道你婆婆在电话里有多开心,恨不得明天就让你们俩领证呢。”
“妈,别一口一个婆婆的,还没影的事情。”
“怎么就没影了?那你回答我,是不是答应了要跟修染先订婚?都要订婚的关系了,不是喊婆婆喊妈妈,喊什么?还有啊,就这样的事情你居然没有告诉我。”
“妈……”景初将杯子搁在桌上,一脸红晕,“陈修染是大半夜打电话给我,那时候你跟爸早就睡了,我难不成还去敲你们的房门把你们吵醒?这种事情不着急,先让我们相处看看。”
景初身子往后靠在椅背上,手指摸着尖细的下巴,表情做思考状:“都说医生忙起来没日没夜的,我还怕约会都没有时间呢,要真这样,这恋爱谈起来也没意思。”
“说得好像你时间很多一样,是谁一拿起笔就能待在电脑前画一整天漫画不出门的?我告诉你,修染可是很优秀的孩子,你千万别给我瞎胡闹。”
见母亲向芳说严肃就立马严肃起来的模样,景初都有些忍俊不禁:“好好好,我答应你,好好处对象。喏,我今天就去医院视察一番!”
刚回国,除了画画,整天闷在家里也没什么意思,方才说去医院视察,不过是景初随口一说罢了。
可回房后,她鬼使神差地走向衣柜,琢磨着穿什么衣服,怎么搭配好,等意识到,早已涨红了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