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狗腿子》免费试读第五十三章 老夫少妻
这日袁骁已越过保定府,进入顺天府境内,正寻了一处湖畔,坐着歇歇脚。
放了马儿自顾吃草饮水,袁骁也取出一些干粮,胡乱吃了起来。
据行人所说,此地名为涿县,距离京师不过百余里。
继续向东北行上两三日便可抵达京师,若是不惜马力,用不上一日也就到了。
袁骁虽然想早些办完事,也好早些返回洛阳筹备自己的事情。
但连日纵马赶路,尽管沿途驿站均可换马,但袁骁自身却有些吃不消了。
因此自打先前进入保定府境内,袁骁便开始放慢了速度,一路走走歇歇,如今还没等到京师,半个月时间已然过去了。
看来朱由崧先前预估的一个月内往返怕是难以实现了。
倘若在京师事情办的不顺利,怕是更要多耽误些时候。
袁骁正艰难的嚼着干粮,忽然一架马车自北边缓缓驶来。
马车自北往南,行至距离袁骁不远处,竟缓缓停了下来。
车夫将马鞭随手插在车辕上,从条凳上一跃而下,又回头恭恭敬敬的掀开车帘。
一个年近六十的儒雅老者当先从车上探出身子,忽然瞧见随意席地而坐的袁骁,顿时皱起了眉,不悦道:“怎的还有旁人?”
车夫四下一看,这才看到被枯草挡住半个身子的袁骁,连忙弯腰道:“哎呦,老爷,实在对不住,咱这就换个地方!”
说着车夫便要将老者扶回车厢内。
“换地方做什么,有人又怎么了?咱又不是见不得人!”
这时车里又传出一道女子的清丽嗓音,虽言辞坚毅大方,语调却婉转悠扬,听起来倒不像是京师来的人。
袁骁懒得和陌生人搅混在一起,正欲起身离去,却见老者下车之后,从车厢中牵出一女子。
她侧身探足迈下马车,身段婀娜,一览无余,微风吹乱了鬓发,随意抬起素手挽起青丝。
这女子美自是极美的,风姿却尤胜一筹,古典雍容,一如画卷上的仙家仕女。
似是察觉到有目光看向自己,女子非但没有羞恼,反倒是婉约一笑。
袁骁原本是要走的,可此时却有些舍不得离开了。
似乎嘴里干硬的饼子都要香甜许多,果然秀色可餐,古人诚不我欺!
女子轻轻瞥了一眼,便收回目光,开口说道:“老爷,这北方可不比咱们那,您还是快把那裘袄披上吧,免得受了风寒。”
女子不过二十多岁,袁骁本以为二人许是父女,没想到听口气似乎和自己想的有些不一样。
“如是,你正是如花似锦的时候,如今却委身于我这个甲子老人,当真是委屈了你呀!”
一听此话,袁骁不禁扼腕叹息!
果然想的没错,如此出尘脱俗的人间绝色,怎么就想不开跟了一个老头子呢!
图他丑,图他老,图他上炕不洗脚吗?
看车驾,这老者也不像是豪富之家,虽然气度不凡,可终归是个花甲老人呀!
女子闻言故作愠怒,嗔道:“我说老钱,休要再提这等浑话了,你看那小哥儿,在一旁看你的笑话呢!”
说着女子莞尔一笑,似乎对袁骁有些唐突的目光一点也不在意。
被称作老钱的老者瞥了一眼袁骁,神色似有不悦,皱眉道:“非礼勿视,乡野匹夫料来不知礼数,咱们这就换个地方歇息吧!”
说着老钱便想牵着女子返回车厢。
那女子却一闪身躲过老钱伸过来的手,娇笑道:“我连京师一众达官显贵的非议都不放在心上,一个乡野小哥儿罢了,又来在乎做甚?”
袁骁见状心想,相较那老者的期期艾艾不甚爽利,这女子倒是开朗豁达许多。
“此处水波潋滟,云淡天高,奴家新作了一首诗,不如就此美景诵给老爷听听如何?”
女子翩若惊鸿,一路来到湖畔,看起来心情极佳。
老钱也被女子的情绪感染,哈哈一笑,说道:“夫人蕙质兰心,所作之诗怕是这美景听了也要自惭形秽!”
袁骁暗自啐了一口,这老不羞拍起马屁来连自己都自愧不如!
女子莞尔一笑,也不搭腔,婉转吟诵道:
“裁红晕碧泪漫漫,南国春来正薄寒。”
“此去柳花如梦里,向来烟月是愁端。”
袁骁虽听得有些不明就里,可这首诗吟来词句细腻而不浮夸,看似咏景,却暗藏愁绪在其中,确实是一首佳作。
加上女子清丽温婉的嗓音,平白让这首诗增添了几分余韵。
未曾想这艳丽女子心中竟还有如此才情,顿时在袁骁心中又大大加分许多。
老钱听了诗却是许久没有言语。
独自沉默半晌,老钱终是深吸一口气,迈步走到女子身前,将女子一双柔荑牢牢握在手中,沉声说道:“夫人,你我此去江南,非梦非幻,更是非雾非烟,无论世人如何看待你我二人,我钱谦益今生今世,必不负你!”
“啊呀!”
这一番深情告白过后,还没等女子感动得泪眼婆娑投怀送抱,袁骁却是当先惊呼一声!
非是其他,而是钱谦益这个名字实在太出名了!
钱谦益此人是明末清初诗坛中的泰斗人物,才学过人,也是明清诗坛的盟主之一。
尤其擅长注经、编史等方面,堪称清初文坛的一代宗师。
但钱谦益在从政路上却有些坎坷,虽不到三十岁便高中一甲探花,甚至做过臭名昭著的东林党魁首,但同时一生深陷党争泥潭,在政坛上始终碌碌无为。
相较他在文坛、政坛上的表现,钱谦益的人格更是充满了争议。
崇祯死后,钱谦益果断投身南明。
南明沦陷,便毫不犹豫投降满清。
在清廷遭人排挤,即刻再次反水,暗中投身反清复明大业。
可谓反复无常之典范。
钱谦益的身上不乏晚明文人纵诞的习气,但又时时表现出维护传统道德的严肃面貌。
他本以“清流”自居,却热衷于功名而屡次陷入政治漩涡。
他其实对大明并没有什么认同感,却又在降清后从事反清活动,力图在传统道德观上重建自己的人生价值。
总而言之,钱谦益就是一个自我矛盾的结合体,才华虽然无与伦比,但这个人实在算不得什么正面人物。
袁骁再看向钱谦益面前那个明艳女子,这才幡然醒悟,难怪这女子无论是样貌还是才情都如此出众!
既然这个气度不凡的老者是钱谦益,那么她的身份便呼之欲出了!
正是大名鼎鼎的秦淮八艳之首,书画双绝柳如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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