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次见到张泼皮已经是三年以后了。
当听说有人千里迢迢从张家村而来,正在汤府后门等我的时候,我整个人都晃了晃。
那张满含着酒臭味的嘴仿佛又附在我耳边,辱骂声声入耳。
我开始一阵一阵地反胃。
“宛娘子,丈夫来找,你脸色怎么这么差?”
丫鬟翠屏的声音将我唤回了现实。
我抚了抚胸口,让自己冷静下来。
余光中,好像看到翠屏嘴角闪过一丝幸灾乐祸般的笑。
我疑心是不是看错了,毕竟我与她素来交好。
“听后门的人说,来人一口黄牙,衣着破烂,腥臭扑鼻,神态猥琐,比咱们县里的老乞头还不如!”
翠屏好奇地看着我,“是不是认错了?我这就叫他们将那无赖轰出去!”
我连忙制止,对翠屏说了谎:
“是有可能,不过我还是出去瞧瞧吧,万一他要找的人我认识呢。”。
张泼皮既能找上门来,就不会轻易善罢甘休。
我若是连面都不露一个,不知道他能闹出什么事。
只得出去见一见了。
遥遥地看到巷子里张泼皮靠着墙用手在剔牙,我既恶心又害怕。
虽然害怕,却仍旧走近了,鼓起勇气想要套一套话。
我想知道他是怎么找到这里来的。
张泼皮唾了口恶痰,洋洋得意地开口。
“同乡的张老三说他侄儿运了干货来永平县卖,无意中看到了你。”
“不然老子还真找不着了。”
他似笑非笑地看着我。
“你有种,能跑这么远。”
说完,眼神在我的身上逡巡,眼神中透着算计的光。
“原本我想着找到你非把你打死不可,但如今你进了汤府,我给你一条生路。”
张泼皮举起两根手指。
“给我二十两银子。否则我向官府告发你不告而奔,不守妇道。看看官府会不会把你拖去浸猪笼。”
“不仅如此”,他咧开嘴,露出一口黄牙,“元宝是我亲儿,总不能落在你这般无情无义的女人手上。”
提到元宝,我的心猛地一跳,猝然抬头。
其他都好说,可元宝,我将他带大,这三年日日夜夜相依为命。
我不能再将他交到这口牲畜手里。
“可我哪来那么多钱!”
我跺了跺脚,焦虑不已。
眼看谈不拢,张泼皮的脸上浮现出熟悉的恼意,伸手就要像先前一般扇在我脸上。
就在这时,嘈杂的声音入耳,一根马鞭直指过来。
张泼皮吓得收了手,往地上一滚。
我却没能反应过来,还愣在原地。
张泼皮的一抬手将我完全拖回了三年前的日子,脑子里满是从前挨打的画面。
好在马鞭及时收了势。
待回过神一看,原来是汤家最为信任的龙门镖局的镖师们。
或许刚从外面回来,预计到后门卸货。
“哪来的泼皮!别挡了爷爷的道!”持鞭镖师指着张泼皮喝到。
他连忙扯出一个讨好的笑,诺诺应着,一边往外退去。
临走之前,他意味深长地看了看我,手上仍旧比了“二”字手势。
我看了一眼便慌忙收回眼神,张皇中险些被台阶绊倒。
一双宽厚有力的手止住了我下跌的身子。
顺着手可以看到来人身高体壮,脸上横贯一道极大的伤疤,更添凶相。
是领队的镖头。
见他皱了皱眉,我不敢再瞧,速速回了府中。
回去之后,我心乱极,枯坐一晚,方才拿定主意。
次日,我主动约了张泼皮相见,将积攒下来的不多的银钱都给了他。
只求他放过我们。
他收了钱,却还笑道:
“就这点钱?白日做梦!你死在外面我都不管,老子的种肯定要认祖归宗的。”
我捏紧了拳头,却并未将心中的恼恨表露出来。
迟早,迟早……
隔日,有人告诉我,张泼皮出事了。
我的心不禁一哆嗦,片刻后又有种诡异的宁静。
还好,还好。
我赌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