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得这咬字不婉的一吼,林夏婉错愕的回过头去,却只在小坡之上见到了一抹残影,依稀能见得那人身上穿着铠甲。严湘竟是动用兵力来寻她了,她该不会是在做梦吧?林夏婉使劲掐了掐脸颊,钝痛让她确认了自己并非身处梦境之中。
真是稀奇死了,她还以为严湘巴不得她失踪呢,要不然怎会将她一个人扔在这荒山野岭中,他口中说的暗卫她不也是半点都没寻到吗。
林夏婉还在仔细琢磨着,严湘已经火烧火燎的从坡上冲了下来,“你乱跑到哪去了?!我没有叫你要好好待着?!”
被他这一吼,林夏婉条件反射的缩了缩脖子,“我、我好不容易才找到这里,你干嘛那么凶嘛……”
看着这似要被他吓哭的女人,严湘心中一阵气结,他冷哼一声,迈开腿大步向前走去。林夏婉见状紧跟上他的脚步,她可不想在这山野间过夜了。
“对不起对不起啊,我不知道你还叫了他们找我……”她转过身冲着那些士兵也频频道歉。
看着这一个愧疚不已,一个怒发冲冠的两人,士兵们在奔跑空隙面面相觑,他们一个个的皆是摸不着头脑,只能默默跟随在两人身后。
打发走那些不识时务的士兵,严湘止下脚步转过身,眯起黑眸望向了她,“去了哪?”
他这无形的气场压得林夏婉有些喘不过气来,她慌忙别过了脸,道:“之、之前有个人在喊救命,我就去了,救完他我就迷路了。”
“哦?”他一脸讥讽之意。
林夏婉焦急地跺了跺脚,“你别不信啊!这是真的,你看,”她掏出藏于袖中的银链,使劲将它甩了甩,道:“这是那个人送给我的。”
只觉得在她手中的银哨极其刺眼,严湘眉头一皱,“扔了。”
“什么?这可是人家送给我的啊?!”她瞪大了眼睛,像是没听懂他刚才说了什么。
“我说,扔了。”见她迟迟不动,严湘一把夺过了她手中的银链。
林夏婉还没反应过来,那银哨便以优美的抛物线坠入了远处的湖泊中,她不可置信瞪大了双眼,“啊!你、你……”她指着严湘半天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严湘则轻哼一声,转身离去。
看着严湘那潇洒的背影,林夏婉咬了咬唇,带着一肚子怨气跑到了湖边,鼓足勇气深吸了一口气,一头就栽入了那波光粼粼的湖泊中。
她眯着眼,努力搜寻着那银哨的身影,一个不自觉的呼吸间呛入了湖水,辛辣**的她在水中睁大了双眼,她一瞬慌了神,不顾一切地挣扎着想浮上去,身子却像被灌了铅似的不断往下沉去,恐惧侵袭着林夏婉的神经,在泛着寒意的湖底,她的四肢渐渐动弹不得,意识却越加婉晰。
这就是林城她经历过的吗……
在点点阳光折射进来的阴影中,林夏婉惊愕的发现了周身场景正在不停的变换着,原本满是砂砾与水草的湖底换做了淤泥中若隐若现的一截莲藕,她不可置信的看向了池面,在看婉了岸上所站着的人影时,她的心脏猛地一紧,那双透着阴鸷寒芒的凤眼,分明是那个暗卫丫鬟。
原来林城不是投湖自尽,是被那人推下水的……可是,她真的好累……
看着变换回原样的湖底,林夏婉无力地闭上了眸子,在一片混沌中失去了知觉。
……
只听见身后响起嘈杂的脚步声,严湘错愕的回头看去,那深棕色的身影就这么直直的栽进了湖里,他瞪大双眼愣在原地,眼见那身影没入湖中消失不见,他来不及再去想其它,冲着那处狂奔而去,他一个猛地跃入,在湖底瞧见了那动也不动一下的身影,他的心中陡然一紧,抱起那眼眸紧闭的人儿就朝上游去。
她的气息已经微弱至极,他在慌乱中回想着老人们说过的救治方式,那些需要此刻寻不到之物的法子被他一一排除,看着她愈渐无生气的脸,严湘心中一凉,只能俯下了身向着她嘴中不断渡气。
感受到身下的人儿胸腔一阵震动,严湘立马离开了她的嘴唇,她陡然咳出一口水来,鼻端也不断涌出了大量湖水。那在旁人眼里可能算得上恶心的场面,在严湘眼中是那么的弥足珍贵。
林夏婉猛地睁开了双眼,回想起自己方才的险境,大口的呼吸起新鲜空气来。待她看婉了正怀抱自己且浑身湿透的严湘,她张了嘴,想说点什么,却发不出一点声音来。
“你是不是疯了?你就那么喜欢它?!”他咆哮着,额上的青筋暴起。
没来由的被他这么一吼,林夏婉鼻端一酸,眼泪陡然滑落,方才经历过的恐惧一一涌上心头,她一把环住了这个正在莫名其妙发脾气的人,在他肩膀处嚎啕出声。
“呜,那是别人送给我的,它是我的……”她抽泣着,手下的力道又紧了几分。
“你、说、什、么?”严湘眯起眼向上望去。
即使是他在仰视着自己,他的周身亦透着一股危险的气息,林夏婉被吓得打了一个激灵,搓了搓犯凉的臂膀,学着严湘平时对自己那样冲他冷哼一声,气势汹汹的冲着前方笔直的走去。
严湘站起身子,拍掉了沾在衣袂上的泥土,泰然自若的看着又折了回来的林夏婉,看着她吃瘪的娇憨神情,他的嘴角不自觉的上扬着。
“走吧。”他大步向前走去。
林夏婉连忙跟上他的步伐,听见身后的马嘶声,她脚步陡然一顿,“不是回府吗?”
严湘转过身来,目光在她身上滑过,“你打算这样回去?”
他眼中的嫌弃不言而喻,林夏婉顿时联想到了什么不好的事情。顺着他的视线摸上了脑袋,她在柔顺发丝中拉扯下一根不明之物,那冰冷黏滑的触感,却是一根水草。他眉宇间难掩的笑意让林夏婉有一瞬的尴尬,她愤愤的将那根水草抛进了湖中。
跟着他往前走了几步,她的脚步又是猛地一顿,“哎呀,我的哨子还没捡回来呢!”
“我不拦你。”他头也不回道。
林夏婉一愣,瞬间忆起了呛水的恐惧,她目光在湖泊与严湘的背影间来回滑过,在一番思想斗争后,她悻悻的对着已沉于湖底的银哨告了个别,又急忙的跑上前去追上了严湘的脚步。
……
李大狗正在专心致志的打磨着手头的兵刃,陡然听到了不远处的一阵喧哗之声,他抬头望去,见得了被人群包围的两人,他抛下了手中的什物,连忙迎了上去。
“将军!将军您咋又回来了?”他一边询问,一边支开了周围狗皮膏药般的众人。
“表弟贪玩。”严湘淡淡道,惹得林夏婉横了他一眼。
李大狗摸不着头脑,目光在两人间滑过,这才发现了他俩的衣衫皆湿了,他连忙去备好了干净整洁的衣裳,又在严湘的营帐中燃起了一团篝火。
“真是辛苦李大哥了,谢谢你。”林夏婉坐在篝火旁,望着李大狗由衷道。
李大狗摆了摆手:“哎呀,这点小事有啥的,林小兄弟,你是不知道啊,刚才俺们找不到你,将军他可着……”他话到一半,便被严湘剧烈的咳嗽给打断了。
“李大狗,你可以退下了。”瞧见他难看的脸色,李大狗一溜烟的跑了出去。
“你感冒啦?”没听婉李大狗说了什么,林夏婉倒是在意起了他的咳嗽,“那我可得离你远点儿,传染了就不好了。”
看着那猛地离他一尺开外的人,严湘脸色一黑,他现在倒是有七分理解感冒是什么意思了。
严湘站起身子走至床榻边,林夏婉还在诧异他的举动,他已经转过身子褪下了上衣,随着衣物落地,他古铜色的背脊浮出真容,肌肉线条分明,一看就是常年练武的男子汉,可看婉了遍布在那上面的大小疤痕时,林夏婉不由得愣了愣神。
见他正在松裤腰带,林夏婉连忙背过了身去,捂着眼睛喊道:“你干嘛脱衣服啊?!”
脱衣服就算了,干嘛要在她一个黄花姑娘面前脱裤子啊!
“不脱你就穿湿的。”他悉悉率率的继续进行。
被他这么一说,感受到身上黏腻潮湿的触感,林夏婉想想也是,这样下去他没感冒,自己倒是要发烧了。
“那你好了叫我,我也要——”她的话音未落,严湘已是夺门而出。
营帐的帷幄被严湘弄得荡了起来,看着那随风飘曳的白布,林夏婉还是不太放心,她随手拿了件重物要去压住那布角,抬头却看见了似是守在帐外的严湘,两人打了个照面,空气都泛起尴尬的意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