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在送茶的小厮过来,正好看见摔倒的祁灵均,赶忙上前把他扶起来,道:“今日下雪路滑,王爷之前经常在这屋子前面的地砖上练武,王爷腿脚功夫厉害,那块地砖就被磨平了,格外滑,您可千万要当心。”
祁灵均好不容易在小厮的搀扶下站起来,小厮不小心碰到了他手,那冰冷的温度和午门的铜柱一样,他惊道:“小的给大人叫个大夫来,别是摔哪了。”
祁灵均止住小厮,道:“不用,我还有事。”
小厮觑了一眼祁灵均脏污的衣袍,他知道这个主整日焚香沐浴,坐的住的地方有一丁点的灰都不行,更别说这样出去了,不就是完全违背他们说的什么君子要正衣冠嘛。他赶忙提醒道:“王爷还有一阵才能到,大人先换一身衣袍吧,这样出去平白让王爷担心。”
祁灵均眼眶微红,就和没有听见一样,顾不得被摔得疼,一脚深一脚浅地往外走。
难不成是王爷下了什么密令?小厮没敢再上千问询,这样的事情不是他们这些人能知道的。
风夹杂着雪,打在祁灵均脸上,他不顾一切地往皇宫方向奔去。雪迷了眼,他痛地流泪,但脚下依旧不停,抬手挡着继续往前狂奔。跑到一半,他才想起来应该骑马的。
他思绪已经乱成了一团乱麻,他不知道为什么要跑,他明明知道今天会发生什么。他此刻特别恨自己的当初没有选择练武,他恨不得长出七八条腿跑过去。
刚跑到东华门,门外的守卫不知道去了哪里,斑驳的马蹄印从门内蜿蜒出来,祁灵均心中顿感不妙,他颤抖地抬手,才发现自己刚刚磕破了手,蹭得衣袖上全是斑驳血迹。
祁灵均慌忙看了一眼自己的仪容,发现自己十分狼狈,立刻整理了起来,可再怎么整理,也整理不出那副出尘模样。他用力推开门,大殿前空旷的空地上只有一个黑漆漆的点,被白雪压住。
直觉告诉他,这不是左轻侯。
祁灵均慢慢退出去,撩袍朝马蹄印蜿蜒的方向跪下,郑重地行了一个君臣大礼。
九月份的妖异早雪簌簌地压在祁灵均肩上,一礼毕,那风雪似乎将祁灵均的肩膀都压弯了一点。
第五十一面 失踪
九月下雪,实在是异象。
雪实在太大,难以行军。江尽挹总觉得心慌,他交代完事情,就撇下大部队,先行赶回京城。
风雪和刀子一样割在脸上,手上即使戴着厚毛皮手套,也已经冻得没了知觉。
清晨,江尽挹终于赶到了京城,江府里没人,王府里祁灵均难得没起身,听小厮说祁灵均昨晚摔了,还喝了许多酒,所以才没起。
虽然奇怪,但江尽挹没空管祁灵均,未经通传直接进了宫,他看着蜿蜒的血迹和倒在血泊里几乎冻僵的祝环堂,立刻明白了发生了什么事,提剑便要砍了祝环堂。
谁料崔九瞬间出现,挡下了江尽挹的一剑,道:“主人吩咐,此人不能动。”
江尽挹这才知道养了许久的崔九竟是左轻侯的人,他来不及细究,虽恨透了祝环堂,但还是忍了下来,赶忙道:“左轻侯呢?”
“属下不知,来时已经不见主人了。主人命令,若祝环堂想待在随国,就给他应得的官位,若不想,就杀了他。”
江尽挹看着满地的血,忍着发疯的冲动,道:“带着他滚。”
江尽挹吐出一口浊气,往王府走去。无论左轻侯如何计划的,为什么要留一个细作,等他找到左轻侯,一切都明了了。
祝环堂瞬间惊醒,他一睁眼就看见了头顶的百草锦帐,以及抱臂站在一旁的崔九,下意识抄剑攻去,可手边一空,剑不在!
江林致也不在!
崔九还是冷着那张脸,道:“我不会伤你。”
见崔九毫无杀气,祝环堂将信将疑,他拿起左轻侯的刀,道:“她人呢?”
“我来时,她已经不在了。”
崔九说不说假话他不清楚,脑子里全是最后一剑时左轻侯那张脸,和秃鹫一样盘桓着。祝环堂烦躁起身,发现自己身上几处致命伤已经好得差不多了,即使不愿意承认,但这肯定是左轻侯的手笔。
他那快被左轻侯削断的胳膊都好了,左轻侯肯定也会好。
崔九忽道:“她死了吧?”
“没有!”祝环堂脱口而出,迎着崔九那疑惑的表情,他冷哼,“她不是死不了吗?你不知道?”
疑惑在心中如乌云般盘踞,崔九没限制他的行动,祝环堂遍顺着脚印和血迹重新寻过去,一路来到了密室。
祝环堂突然想起樊琪还在,一惊,赶忙跑进密室,里面竟然有一摊鲜血。
鲜血旁边,就是他的断剑。
这么多血,到底是樊琪的还是左轻侯的?可师父被左轻侯失了巫术没了意识,怎么可能杀人。密室只有他们两人时,无论他用什么方法,师父和木头一个没有反应。
越想脑子里的结果越让人惊恐,祝环堂颤抖着跪下,对跟着他的崔九道:“外面的朱颜花呢?”
崔九不知道他什么意思,但还是回答道:“只是大雪,死不了。”
朱颜不死,左轻侯不死。
左轻侯不死,朱颜不死。
祝环堂猛然跪地,以拳捶地,果然,他被骗了!
左轻侯根本没有死!
报信的小厮穿过弯弯绕绕的连廊,终于到了一处院落,门口高大的侍卫搜了搜他身上,确定他没带什么武器后,侧身给他打开了门。
小厮走进去,前面还有一道门。他就这样被检查了三次,跨过了三道门,才到了一间富丽堂皇的房间。
估计觐见皇帝也不会比这更麻烦吧。小厮不敢抱怨,也不敢多看,把手中的密信交给旁边一个侍从,就退下了。
夏家大家长夏宽叼着翡翠烟杆,坐在金丝楠木的书案后,抽了一口烟细细看着密信上的字,轻笑一声,把密信递给一旁一紫色官服的官员。
那官员笑道:“恭喜大人,北军中郎将已被囚,那些试图往上爬的贱民也不足为惧了。”
这份差事已经是世家心照不宣的规矩了,谁分了他们祖上传下的功勋,就把谁扔到随国喂鱼。
面上官职升,实则性命忧,皇帝也不会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