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韵摇了摇头:“她也不容易,明明是个知书达理的性子,生生被磨成了这般。听说县令又新纳了一房小妾?”
说起这个,刘掌柜的精神一下子起来了:“可不是么!如今已经是第六个了!哎呦呦,你说咱们平民百姓,哪一个听了不觉得荒唐?就算是丞相大人家里,也不曾纳六个小妾的!”
朱韵心中对这朱县令厌恶不已,又对县令夫人感到十分可惜。
若说女子善妒是恶,那男子朝三暮四岂非更大的恶?县令夫人模样并不差,可再美好的女子,若是神态日益憔悴、身形日益臃肿,又怎么能快活得起来?
原是打算胭脂卖完便回家的朱韵,心中又有了另一个打算。
两日后,朱韵自己坐车来了柳城县。
她提前打听好了,县令这些天都不在县里,便放心大胆地径直去了县令府。
来到后院的角门,朱韵对着看门的婆子客气道:“我是青桐镇上朱记布庄的朱韵,来寻县令夫人,还望老人家通传一声,感激不尽。”
不多时,便有一个十六七岁、穿粗布衣裳的小丫头迎了出来。
那小丫头不知朱韵底细,见她未梳妇人髻,又是年纪轻轻的模样,只笑着道:“小姐请随奴婢来,夫人今日正好在家。”
柳城县地处北燕,时值冬日,万物凋零,县令夫人居住的后院因着疏于打理,更是显现出一种破败的荒凉来。
而进院子前,朱韵分明听到了不远处小院里年轻女子们快活的笑声。
朱韵被引着进了主屋,见屋里生着一个不冷不热的炭火盆,县令夫人正坐在绣凳上,百无聊赖地绣着花。
“夫人,两日不见,可还好?”
县令夫人起身招呼了一下,便又坐下了。
她也不多寒暄,只问道:“这天一日冷过一日,你怎么过来了?可是有什么事?”
朱韵笑着道:“哪里敢叨扰夫人,不过是明日要从镇上回家,今日过来拜访您罢了。”
县令夫人笑了笑,脸上神色虽然依旧带着疲倦,起色看上去却好了不少:“你那胭脂果然不错。就连我这副模样,用了你的胭脂,竟也仿佛年轻了几岁。”
她让下人给朱韵端了茶,放下手上的绣绷,在朱韵身边坐了下来。
“有时我也羡慕你过的生活,”县令夫人摸了摸滚烫的茶盏,手指放在了杯沿,“至少自由自在,没有什么忧心的。”
朱韵轻轻摇了摇头,温声道:“夫人瞧着我仿佛无拘无束的样子,可人人都有自己的苦处。如今三个孩子日日大似一日,总要想办法养活他们。哪里能一辈子靠着家里呢?我反倒羡慕夫人……”
县令夫人自嘲般笑了笑:“羡慕我?我有什么好羡慕的?”
做生意的最是消息灵通,朱记布庄是青桐镇,乃至柳城县都十分有名的布料铺子,时时有商贾、官家女子来往,这些天朱韵也从刘掌柜那打听了不少关于县令夫人的事情。
她原是燕国大儒郑大人的族亲,郑氏旁支,家也有兄长出仕;后来嫁了个秀才,凭着家里的关系,硬生生给夫君买了个县令的官。
可日子久了,本性渐显,朱县令开始一房又一房地往家里纳妾。
县令夫人心高气傲,总以为抓不住夫君的心是自己的问题,便不肯让娘家过多掺和自己的家事,只一味同县令闹腾。
这么些年了,想来也累了。
朱韵半是宽慰,半是真心地说:“夫人家世清贵,如今虽说嫁了人,或有不如意之处,可到底吃穿不愁、儿女双全,如何不令人羡慕呢?”
县令夫人避重就轻,摇头叹道:“我府上这般模样,你也羡慕?”
朱韵笑道:“您现在就是愁绪太多了。我生三宝前日日在婆家被磋磨,整个人憔悴的不成样子。后来归了家,不也慢慢养回来了?其实该有的麻烦还是有的,从未解决,可很多时候若是从麻烦中抽身而出,反倒海阔天空。”
县令夫人心中一动,问:“如何抽身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