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人不疑,疑人不用。
短短八个字,背后代表的含义,却是一千三百五十两白银,以及李青山的全部身家性命!
若是宁洛水见财起意,驾车逃走,李青山必死无疑!
在场所有人都傻了眼。
谁也不会想到,李青山会拿身家性命,去赌宁洛水的身家性命。
宁洛水眼眶泛着泪痕,“青山大哥,您真的愿意信我?”
李青山皱眉道:“时间紧迫,我敢信,你敢不敢去?”
“敢!”
宁洛水擦了把眼泪,毅然说道:“赵大勇,你带两个信得过的人,帮我装车!”
“墨小姐,你负责帮我清点货物,我马上出发!”
宁洛水一边匆忙收拾着货物,一边忍不住掉眼泪。
她自家道中落后,先是被人贩子拐卖,又被抓入二龙山,一路颠沛流离,因此精神紧绷,不敢相信任何人。
哪怕被李青山搭救,她也迫不及待的想作妾下嫁,生下一儿半女,免得被抛弃。
她万万不敢想,李青山竟一片赤诚,对完全陌生的她,抱有十足的信任。
用人不疑,疑人不用,这八个字,给了宁洛水满满的安全感。
两匹马拉着的车子,嘶鸣着向前奔腾。
宁洛水美眸遥望前方,神情毅然,心中暗想着:李青山,你愿信我,我绝不负你!
此时,城门口的位置,五百多个兵士手持大刀,轮番砍镶嵌铁皮的实木门。
巡检司部门,相当于后世的公安局。
他们负责的是维持治安,而不是攻城拔寨,因此并不配备攻城器械,只有一把大砍刀。
当初打造城门,是李青山亲自监工的。
厚实铁木门,铆钉嵌铁皮,就凭大刀片子砍上去,根本留不下什么痕迹。
兵士外围,身穿铠甲,腰配宝剑的程虎威,坐在高头大马上,显得格外威武不凡。
在程虎威旁边,县令田为民骑着头油光发亮的驴子,一个劲擦拭额头汗珠。
两人中央位置,穿粗布长衫的张传富,拱着手点头哈腰,一副卑躬屈膝姿态。
以张传富的财力,别说是穿绸袍,就是金丝银线,咬咬牙也能穿得起。
可在大乾朝内,重农抑商,商人地位很低,明文规定不许穿绫罗绸缎。
商人哪怕是再有钱,也只能穿布衣。
平日里,张传富可以穿绸缎耀武扬威,可一旦碰见官员,就得乖乖穿上布衣,以示尊重。
一个兵士气喘吁吁跑上前,“大人,城墙太厚,我们砍不动!”
程虎威凝神看向厚实的石制城墙,浑厚声感慨说:“能把一个小村,打造得铁板一块,李青山是个人物。”
兵士问:“您看,我们是不是用绳索爬上去?”
田为民忧心忡忡,望着城墙的方向。
“程大人,刚才墙头上密密麻麻全是人,忽然消失不见,说不定就在下面埋伏。”
“咱们只有绳子,连个绳梯都没有。”
“让弟兄们下去,这不是挨个排队下饺子送死么。”
程虎威若有所思,“言之有理。”
张传富急了,“大人,李青山带着一群乡下脑壳,看见血就晕,看见刀就跑,根本没有战力。”
“您不让兵士速战速决,还等什么呢!?”
程虎威脸色一沉,“要不,你来替我发号施令?”
张传富吓得连连摆手,“不敢,不敢!”
田为民笑呵呵着打圆场,“小张啊,程大人既然来了,肯定就是为了帮咱们剿匪。”
“咱们今天来,是为了剿匪,没有什么乡下人。”
“还有,什么时候打,怎么打,是程大人说了算,不是咱们说了算,明白吗?”
一向在十里八村内,作威作福的张传富,今天格外的唯唯诺诺,低头一个劲的说着:“明白。”
程虎威满眼不屑,“他要是懂这些,就不会只是区区一个乡绅。”
作为承继府巡检司,程虎威根本没把张传富放在眼里。
他稍作犹豫,随即向兵士吩咐,“你们去附近山上,砍伐一棵大树,撞开大门进去。”
“是!”
士兵一路小跑着离开,张传富满眼谄笑,“不愧是程大人,做起事情来,就是有条不紊,细致缜密。”
程虎威面沉如水,懒得理会张传富的拍马屁。
江州承继府,管辖范围包括一州十三县,一百多个村子,像张传富这样的乡绅,要多少有多少。
这种级别的乡绅,根本没有资格与程虎威对话。
某处墙缝处,李青山注视着墙外的一举一动,心脏也紧绷到了极点。
村口日晷上,刻度直指午时三刻,一个时辰即将过去。
李青山目光焦急的眺望向远处,却根本不见宁洛水的踪影。
赵大勇看出李青山的心事,急声道:“青山,别等了!”
“你信任的那小丫头,早就带着钱跑路!”
“他们攻城的木桩子马上就到,届时咱们就再也挡不住了!”
有血气方刚的年轻人,毅然决然的说道:“李先生,你只要一声令下,大家伙都愿意去拼命!”
“没错,我们信您!”
一群人的哄闹声,并没有引起李青山的注意。
他全神贯注,盯着外头的兵士。
直到看见一群兵士,扛着一根粗硕的木头,正向城门口的方向逼近时,李青山才叹了口气。
“所有人丢掉武器,换上衣裳,跟着我到门口迎接。”
坚实的青山岗大门打开,李青山热情迎上前,:“承继府的诸位兵爷,你们一路辛苦至此,小弟我自当尽力犒军。”
“村里头已经杀鸡宰羊,有热腾腾的白面膜,上好的高粱酒!”
“粮食管饱,肉糜有限,大家先到先得!”
城门里头,一群壮汉抬着无数口大锅,一字排开的放在村口左右。
锅盖打开,里头是浓浓的肉香。
大箩筐被挑来,掀开上头的棉被,里头是热气腾腾的大馒头。
在大乾朝,不管军民,都很难吃上一顿饱饭。
在看到肉菜和馒头,这些兵士们眼睛都绿了,没等发号施令就上前哄抢。
一群人狼吞虎咽,村人则帮着添菜续水。
转眼之间,程虎威身边除了几个亲信外,五百多人跑得是一个不剩。
程虎威的脸色更加难看,田为民的脸色则有些尴尬。
田为民尝试讪笑着打圆场,“程大人,李青山拿出这么多东西犒军,其心可嘉啊。”
张传富眼神中尽是怨毒,满脸肥肉紧绷,森然说道:“大人,您可千万别被李青山给骗了!”
“他就是青山岗的贼头,拿食物犒军,这是让您放松警惕呢!”
“您再不杀他,小心有诈……”
李青山面色微冷,看向张传富的眼神陡然闪过一抹杀气。
今天这场劫,若是能安然度过,他无论如何都要干掉张传富!
正当张传富喋喋不休时,程虎威再也忍耐不住,扬起巴掌,啪的抽在他那张肥腻腻的胖脸上。
“说够了没有!?”
他想杀李青山的心,绝不亚于张传富。
可杀人这事,必须得有个由头,否则他连自己的兵士都搞不定。
张传富被抽得嘴角流血,既惊恐又愤怒,捂着嘴不敢再开口。
李青山深吸一口气缓缓吐出,勉强镇定下心绪,微笑上前:“程大人,您远道而来是为了剿匪,可我青山岗中,没有一人是匪。”
“二龙山的匪徒,早已经被斩尽杀绝,他们的海量财宝,我一直代为掌管。”
说到此处,李青山压低声音,意味深长的道:“匹夫无罪,怀璧其罪,这个道理我还是懂的。”
“近日来,我一直惴惴不安着,等待财宝归于它真正的主人。”
“如今见到程大人,我总算能安心了。”
原本阴郁的程虎威,听得李青山这么说,顿时云开雾散。
他哈哈大笑着拍了拍李青山的肩膀,“你小子,真是夜壶嘴镶金边,值钱就值钱在这张嘴上。”
“说吧,山贼的财宝有多少,藏在什么地方?”
李青山想都没想,直截了当的道:“一千三百五十两白银,铜甲二十二套,山贼使用兵器若干。”
“一切财宝都藏于家中,贱内已在家中略备薄宴,静等几位大人光临。”
程虎威的心里,几乎要乐开花。
真是想吃奶娘来了,想睡觉送来了枕头。
他正愁着,该怎么给李青山安一个必死的罪名。
只要从李青山的手中,找到属于二龙山的财宝、兵器和铠甲,就能坐实他山贼头子的名头。
在大乾朝,私藏铠甲那是死罪。
这件事只要坐实,哪怕李青山真有个虎威将军当后台,程虎威也浑然不惧。
田为民只是七品县令,并没有程虎威那么多花花肠子,他只想着,大家坐在一起喝顿酒,兴许就能冰释前嫌。
毕竟,无论李青山这边,还是程虎威,他都不想得罪。
田为民面带谦卑笑容:“李青山如此好客,咱们就恭敬不如从命?”
“好。”
程虎威下了马,龙行虎步上前,并朝左右吩咐,“你们带二十个兵士,跟我一起走。”
他打定主意,一旦看到铠甲与财宝,立即杀李青山全家!
等杀人取宝后,兵士们也吃得差不多,可以开始屠村。
一个村三百多人,拿着他们的人头向上面领赏,又是一笔不小的收入。
来到门口时,墨倾语带着几个年轻姑娘,打扫好了庭院。
正厅内,传来阵阵的饭菜香味。
墨倾语系着围裙,迈着小碎步到李青山身前,“相公,饭菜已经准备好,请各位贵客里边请。”
张传富贼溜溜的眼珠子,落在墨倾语的身上就移并不开。
他心中暗暗妒恨。
妈的,李青山家里的女人,就贤惠漂亮,为什么自己就养了一群好吃懒做,整天扯皮撒泼的贱人!
如果把李青山弄死后,能将墨倾语收入囊中,就算不虚此行……
李青山回头看了一眼二十个兵士,有些为难的道:“我准备的菜肴,恐怕不够二十个兄弟享用。”
“咱们吃饭,让一群人大眼瞪小眼看着,总归是不太好。”
“您看这样行不行,我在院落里摆桌,厨房点火现做,让兄弟们也好好吃一顿。”
跟着跑了一路的兵士,原本疾饥肠辘辘,听李青山这么说,顿时传来阵阵欢呼声。
已经全然放下警惕的程虎威,倒也没有阻止。
“行,就按你说的办。”
屋子里的饭香味,勾得程虎威也有些饿了。
他心想着,反正李青山和全村人,早晚都是个死,没必要争这一时半会儿。
不如先吃饱喝足,到时候杀起人来更有劲!
程虎威目露凶光,张传富满眼贪婪,唯独田为民是一脸懵逼,心里还在盘算着,该怎么帮着李青山和程虎威说和。
最好的就是两家和睦,自己两头讨好,谁也不得罪。
四个各怀鬼胎的人,到了正厅饭桌上。
桌上摆放着六菜一汤,鸡鸭鱼肉俱全,看起来格外的诱人。
李青山做了个请的手势,“正北朝南乃上位,在场人中程虎威最为尊贵,您请上座。”
程虎威也没有客气,大马金刀的坐下。
李青山又说:“田大人,您就屈尊,坐个副宾位。”
田为民乐呵呵的说:“能和程大人坐在一张桌子上吃饭,已经是我的荣幸,坐哪儿都行。”
两人均落座,李青山坐在第三个位置。
一张方桌,却只有三把椅子,将张传富晾在了一边。
张传富有些恼怒,“李青山,我的椅子呢?”
李青山抬起头,淡淡的瞥了他一眼,猛的抬起脚踹在其胸口。
上一世,李青山是古武社团的社长,一身功夫了得。
这一脚下去,直接让张传富倒飞出三米多远,吐血四仰八叉躺在地上。
厨房内的剁肉声,杀猪宰牛声格外吵杂,外头的兵士们正忙着吃喝,并没有在意到里屋的动静。
躺在地上的张传富,哭喊着道:“程大人,您看见没有,土匪头子要当着您的面杀人!”
“闭嘴!”
李青山冷眼盯着张传富,杀意腾腾的道:“你再敢喊一句,我现在就杀了你!”
此时,墨倾语悄然关闭屋门,并在里头上了锁。
屋子里点燃几盏蜡烛,昏黄光芒照亮房间。
墨倾语手捧着烛台,站在李青山的身旁,手掌微有颤抖,美眸则格外坚定!
程虎威被李青山的举动弄傻了眼,“李青山,你这是要干什么!?”
李青山面露微笑,一把扯开挡着桌子的围布,里头露出几个大木桶。
“实不相瞒,诸位走早这里,算是半只脚踏入了鬼门关。”
“桌子底下木桶放着的,是上好的桐油。”
“除此之外,一楼、二楼、三楼,也全都装满了桐油。”
“我家的屋门,是铁木制作的,一旦上锁再也休想打开。”
“只要我娘子手中烛台落下,爆炸声后就是一片火海。”
程虎威抽了抽鼻子,嗅到桐油的味道时,脸色顿时铁青。
他拍桌怒道:“李青山,你好大的胆子,敢谋杀朝廷命官!”
李青山依旧是风轻云淡模样,“朝廷命官怎样,草民又怎样?待会儿火海之下,你我皆为尘土。”
程虎威噌的站起身,唰一声拔出腰间宝剑,凶神恶煞的道:“信不信我现在杀了你!?”
李青山没有回答,而是握着墨倾语的手,含情脉脉的道:“娘子,嫁给我你后悔吗?”
墨倾语摇了摇头,眼中带着泪光,含情脉脉的道:“黄泉路上有相公作伴,我不害怕。”
作为人精的田为民,一眼就看出李青山两口子不是吓唬人,他们是真准备玩命。
“我的程大人啊,您就别激火了!”
田为民苦着脸,将程虎威拔出的刀按回去,焦急且无奈的道:“我算是看出来了,什么杀猪宰羊做饭,都是假的!”
“李青山为的就是把咱们迎进屋,和咱们玩命!”
程虎威冷静了下来,阴沉难看的脸色随之恢复平静。
能坐到承继府巡检司的位置,程虎威也是经过大风大浪的。
俗话说得好,软的怕硬的,硬的怕横的,程虎威再怎么豪横,也怕李青山这个不要命的。
程虎威沉声道:“李青山,我们只要山贼的财宝,不要你的命。”
“熄灭烛火,把门打开,我可以装作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李青山微笑说:“我敢保证,火焰熄灭的瞬间,您会立刻命令士兵杀了我。”
“说句实话,我精心布置这个局,其实也不想死。”
田为民满脸堆笑,“谁说不是呢。青山小兄弟,其实咱们就是有点误会,把事说开了,杯酒泯恩仇。”
“来,我提一杯……”
李青山打断道:“田知县,这场饭局,您说话不够分量,还是让程大人来表态的合适。”
端着酒杯的田为民,又讪讪的坐下。
程虎威面无表情,“李青山,你想怎样?”
李青山端起酒杯,“程大人,我什么都不要,只要一个时辰的时间。”
“一个时辰后,我会熄灭灯火打开房门,任凭您处置。”
“但在这一个时辰里,我希望咱们能把酒言欢,好好的把这顿宴席吃下去。”
小说《寒门崛起:开局捡个老婆》试读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