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
等薛慕白走上前来,我一把抱住了他的胳膊。用力之大,几乎将薛慕白拽了个趔趄。
薛慕白向恒王行了礼,任由我抱着他:“微臣听说,王爷向来乐在其中,今日竟愿意抽身事外,实在难得,不如,让臣陪王爷赏赏这夜色吧?”
恒王也不觉尴尬,笑着回薛慕白:“不必了,本王路过此处偶遇尊夫人,见她一个人孤单便上来陪陪,如今薛侍郎既来了,本王只好重回那繁华之处,重拾乐趣。”
恒王走了,薛慕白看了一眼我紧抓着他的手:“还不放开。”
我识趣的松了手:“幸好你来了,这个人太可恶。”
我想起恒王的所作所为,又气又恼,鼻子也有些酸,差点落下泪来:“身为王爷,他如何言行无状,当街对着一个……一个良家妇女左右刁难。”
我实在想不起用什么词来形容自己,薛慕白听到“良家妇女”这种称呼竟忍俊不禁,笑了一下:“他一贯如此,以后离他远些便是。”
想了想,薛慕白又补充了一句:“我会护着你的。”
薛慕白的话虽说的冷淡又不经意,却让我心中莫名一暖。
19.
中元节后,薛慕白更加繁忙。
有一日,他突然来了我房里,将一个纸条交到我手上:“明日回姚府,将这个交给你爹。”
我展开纸条,看到上面都是人名,有几个认识的,是当朝文武官员。
我不解地看向薛慕白,他懒得解释:“姚中书自会明白。”
我朝他撅了噘嘴,小心地将纸条收了起来。
“今日,我在这里用饭。”薛慕白说。
我瞪着眼睛看他,一脸不可思议。
薛慕白有些不耐烦起来:“不是你让我陪你的吗?”
我反应过来,连忙催碧痕去厨房让他们将吃食早些送来。
碧痕走后,屋子里只剩下我和薛慕白,他不说话,我也不知道说什么好,为了避免尴尬,只得搜肠刮肚找些事来填补:“那个……你上次送我的宫灯极好看,薛公子有心了。”
“你已经谢过了。”薛慕白懒懒地,拿起我书架上的一本书翻了翻,又放了回去:“姚姑娘每日就读这些吗?”
我连忙去看,发现薛慕白拿的是一本《女戒》,有些难为情:“我平日不读书的,这些放在这里,也……只是装装样子罢了。”
我实话实说,没想到薛慕白嘴角又露出了一丝讥讽的笑:“看姑娘也不像是读过这些书的人。”
“薛慕白!”我有些气了,声音也提高了几分:“我嫁入薛府后谨言慎行,时刻以你和祖母为重,自觉并无半分过错,你何必出言羞辱我!”
见我生了气,薛慕白不恼怒也不解释,只噙着笑看我。
嫁入薛府一年有余,他还从未如此过。
我被他看的不好意思起来,扭捏着往外间走,要去看碧痕将饭菜准备好了没。
薛慕白也不管我的窘态,若无其事的跟着我出来。
成亲以来,我和薛慕白一起吃过的饭屈指可数,今日这种只有两个人的时候更是少之又少,我有些拘谨,薛慕白仍不忘调侃我:“这又不是在皇宫。”
说完,他将虾羹放在我面前:“多吃些,瞧你如今瘦的,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我薛府管不起姚姑娘的饭食。”
我顾不得自己不喜吃海鲜,端起虾羹就吃。
薛慕白就笑吟吟的看我,等我吃完虾羹,又给我夹了大块的金乳酥,接着是一小碟笋丝、一小碗鸡汤。
我一一吃了下去,直到实在撑得难以下咽,只好求饶:“薛慕白,我吃不下了。”
薛慕白这才心满意足的放下筷箸,心情极好:“以后只要我有时间,都来陪你用饭。”
“不要!”我在心中拒绝。
用饭的初衷,明明是想让他多吃些的,照这样下去,我自己恐怕会胖成一头猪。
20.
薛慕白最近总往我房里跑。吃完饭也不会像之前那样匆匆离去,他让知轩搬了些书来,将我书架上的替换下去。
一日,我在绣一方手怕,薛慕白倚在塌上读书。
过了一会,他突然凑过来开口问我:“绣的是什么花样?”
“兰花。”我回他。
“太素了些。”薛慕白给出建议:“莲更适合你,纯洁无邪。”
着实稀奇,薛慕白这是在夸我吗?
见我愣愣地盯着他看,薛慕白复又垂下眸子,让视线落在他的书本上。
我笑起来,心中琢磨:若不了解他的为人,还以为他这是害了羞呢。
许是见我笑了,薛慕白也抿着嘴角微微笑了一下,眼光却始终没有离开那本书。
“这个绣成后是要送给祖母的。”我愉快的解释:“前几日问安,我看她的那方有些旧了。”
我想了想,又讨好他说:“等绣我自己的时,就依你的,我也喜莲的清雅。”
薛慕白又抬起头来,眼光灼灼:“姚文鸢,你嫁到薛府也一年有余了,可从未送过我什么。”
“如何没有?”我反驳他:“去岁入冬,我还为你赶制过几身衣裳。”
“可那不是你亲手所制,”薛慕白否认道:“吏部共事的官员里,只要成过亲的,都有他们夫人赠送的香囊。”
薛慕白的话完全在我的意料之外,令我一时不知该如何回答,过了半天,我才小心提醒他:“薛慕白,我们和他们不同。”
有一丝失望从薛慕白的脸上一闪而过:“是不同。”他认同我的说法:“不过戏要做足些,这是你以前说的。”
21.
送给薛慕白的香囊,我做了许久。
我又想起林风岩,他出发前不久曾向我求过一个香囊,指明要鸳鸯的图案。这个香囊我早已制好了,却再没机会送他。
我心中被悲伤填满,终日无精打采。
薛慕白看出了我的异常,一日用过饭后,他看着我说:“皇上时日无多了。”
我安静地听着,知道他有话要说。
“太子要想顺利登基,就得削弱万太傅在朝中的势力。上次让你带给你爹的名单,都是万太傅在朝中和地方的政党。要撼动他的低位,必先斩断他的羽翼。”
薛慕白蹙着墨眉,眼神深邃。
“你爹理解了太子之意,他为官多年,门客众多,所以前段时间弹劾这些人的折子铺天盖地,太子便借机贬了许多人的官。只是……”
“只是什么?”我问,心中有些忐忑。
“征远大将军一死,太子身边再无可用的武将,兵权落在万太傅手中。三十万大军,如果他要谋反,我们之前的努力便会毁于一旦。”
“你是说,恒王有可能成事?那么我爹……”我不敢再想下去。
薛慕白的眸子沉了沉:“所以,紧要关头,我们需要一员良将。”
我意识到薛慕白接下来要说的话可能跟我有关,莫名紧张起来。
“兵部侍郎之子林风岩便是最好的人选,他跟随大将军南征北战,已经历练妥当。”
“可他已经死了!”我想都没想就脱口而出,说不明白此时自己的心境。
“他可能没死!”薛慕白说。
薛慕白的话让绝望已久的我重新见到了希望,我一把抓住他的手:“可是真的?”见他不言语,我赶紧接着说:“薛慕白,你们一定要找到他,他会为太子效力的,我保证,一定会的。”
我语无伦次,紧紧抓着薛慕白的手,仿佛我抓的越紧,我说出的话便越可信。
薛慕白淡漠地掰开我的手,身子往后退了退,离我远了些:“会的,我们已经有了他的消息。”
眼泪一瞬间汹涌而出,林风岩,原来你没死,真好。
薛慕白看着我的样子,眉头皱的更紧了:“所以,你不必再整日伤心,如果顺利,他入夏便能回京。”
22.
我每日都和碧痕盘算着距离入夏还有多少时日。
然而,这个春天却远比想象中的漫长。天气还没完全热起来,我爹就出了事。
薛府的管家来报时,我正与碧痕整理夏天要穿的衣裳。
我从未见过有什么事情能让一向沉稳的老管家仓皇失措,他那张始终红润的面堂此刻一片苍白:“小姐……老爷被下了大狱,姚府被抄了!”
我犹如五雷轰顶,只觉得周身冰冷至极,身体僵硬着,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去年冬季西北再次叛乱,太子命万太傅之子万尚带兵征讨。谁知万尚胆小如鼠,刚到战场便被叛军吓破了胆,尚未迎战就仓皇而逃,率人一路逃回上京。
我方群龙无首,军将不战自溃,被杀者数以万计。敌军破了防线,大军长驱直入。
西北战事告急,太子盛怒,下令斩杀了万尚等一众逃将。而我爹作为中书侍郎,监军不利,被万太傅的人借机参了一本,被下大狱,籍没家产。
23.
薛慕白书房的门紧闭着。
“知轩,你再去给我通传,告诉薛慕白我有急事找他。”我心急如焚。
知轩一脸为难:“夫人,公子交代过谁都不见,公子说此事自有定论,让夫人不必忧心。”
怎么可能不忧心,我不顾知轩的阻拦上前拍门:“薛慕白,我爹的事情我只能靠你!你能不能去求求太子,让他放了我爹。”
可任我怎样苦苦哀求,薛慕白都闭门不见,书房里始终静悄悄的。
我不肯罢休,在书房外站了两个时辰,最后体力不支晕了过去。
25.
我醒过来时,身边空无一人。
窗户外传来知轩的声音:“夫人还未醒吗?”
“你不必再过来问了!”回话的是碧痕,语气里满是愤恨:“你们公子何必这时候故作姿态,假惺惺的怜悯我家小姐,大夫说了,小姐无碍!”
碧痕的话说的无情,可是薛慕白更无情。
泪顺着眼角无声滴落在枕上,薛慕白本就是个薄情的人,这是从我见他第一面时便断定的。如今我怎就忘了?
心内五脏俱焚,想到我爹正在牢里遭受折磨,我又怨又恨,怨薛慕白和太子无情,恨自己无能为力,不能救我爹出来。
26.
如此过了两日,我每日都去求薛慕白,可他依旧不肯见我。
我万念俱灰,正不知如何是好之际,碧痕带进来一封信,送信的人指明我要亲启。
我打开信,只有草草的几行字:
令尊的事情,恐怕只有我能帮忙。姚姑娘知道该怎样做。
萧冀
萧是皇姓,冀是恒王的名讳。
我拿着信的手颤抖不已,仿佛能从这潦草的字迹中看到恒王那双肆无忌惮的眼睛。
碧痕看我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地,脸色惨白,小心翼翼地叫我:“小姐?”
我回过神来:“碧痕,你去备马车,我们去恒王府。”
碧痕仿佛猜到了什么,一下子哭起来:“不可以,小姐。我们……我们再去求姑爷吧。”
我替碧痕擦掉眼泪,语气坚决:“快去,日落我便要到,记得用薛府的马车。”
我爹曾为了我想抗旨逃婚,如今为了我爹,我也什么都可以做。
27.
恒王府比我想象的还要气派,我和碧痕跟着人穿过游廊,径直进了内殿。
内殿中,恒王正在与人赏一副山水画,见我来了,拍掌笑道:“姚姑娘比我想的来的还要快!来,本王正得了一副好画,姑娘也过来赏赏。”
恒王不急不慢,一副将我纳入股掌之间的样子。
我依言走上前去,在那幅画前站定:“画再好,也需要好的心境去品,王爷知道小女心中藏着事情,非解决不可。以这种心境去看这画,好山也成了穷山,好水也变了恶水,王爷何必扫兴。”
恒王哈哈大笑,一边命人将画收了起来,一边向我走来:“姚姑娘脾气不小,可是那薛侍郎宠出来的?”
恒王故意提薛慕白,是要惹怒我,我便随他的意:“王爷明知故问,薛侍郎若肯宠我,我又何必来找王爷。”
说话间,伺候的人都已被遣了出去,偌大的殿里只剩了我和恒王。
见我语气强硬,恒王在殿前的椅子上坐了下来,眼神肆无忌惮地在我身上游走:“自从在宫宴上见过,本王便对姑娘久久难以忘怀。本王曾想,姑娘这双倩眸,只要肯看一眼本王,本王就知足了。”
恒王停顿了一下,扯下腕上的串珠来捻着,眼神阴郁:“可即有了这个机遇,我怎肯局限于此?”
恒王说完嚯地一下起身,径直走到我面前,粗鲁地捏起我的下巴迫使我抬头看他:“如今,我也想尝尝姑娘的味道,看看让本王牵肠挂肚的人,到底有何不同!”
恒王的气息直逼着我,将我压的喘不上气来,我吓得浑身颤抖,却故作镇定地看向他:“听闻王爷身边美人如云,我算不得什么。”
恒王笑着摇头:“本王身边的花花草草自是不少,却无一个能与姑娘相比。”他想了想,指腹轻轻划过我的脸:“你这白莲,刚刚好可以长在我这方淤泥里。”
我下意识的扭了扭头,想避开他的抚摸。
见我此举,恒王又笑:“说了许多,不知道姑娘要用什么来救你爹?”
恒王的意思,是要我将不堪的事情主动说出口。
我心内一阵翻江倒海,却还是忍着恶心迎合他:“我与薛慕白,不曾圆房!”
我的话,显然惊到了恒王。他的眼中立马闪起一道贪婪地光,紧接着朝门外喊道:“来人!去带姚姑娘沐浴更衣!”
28.
我泡在恒王府的浴池中,四肢麻木,旁边嬷嬷交代的话一个字一个字的扎进我的耳中。
怨恨一点点消失,剩下了满目苍凉。
我想起来小的时候,爹曾抱着我说:“我家鸢儿可惜不是男儿身,否则定是国之栋梁。”
可我,终究不是男儿身,只得用这种法子救我爹。如果他知晓了,不知得有多失望。
一切准备就绪,我被送进了恒王的寝室,此时月已爬上了树梢,不知道薛慕白有没有发现我不见了。
恒王的寝室也极大,见我进来,他径直站起身,伸长了双臂,要我伺候他解衣。
我听命上前,去解他的腰带,他却一把按住了我的手,将我吓了一个机灵。
“嬷嬷教的,姑娘可都会了?”
我的手在他粗糙的掌中,这种触感让我全身僵硬,我强迫自己点头,却掩不住心底的厌恶。
“若姑娘反抗,我可不会怜香惜玉。”恒王说完拽掉外裳,将我一把横抱而起,扔在了床上。
我的心生疼,不该再有幻想,薛慕白不会来救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