铖王也是忍不住皱了皱眉，只是眼下还在席上，他也不好多说什么，只勉强露出一抹笑朝着纪家那边开口：“如兰先前伤了腿脚，如今伤势还没好全，瑾修，还不快扶着你妹妹些，叫她赶紧入席，免得待会儿站久了腿疼。”
纪瑾修闻言起身，神色复杂地上前想要去扶纪如兰。
只还没靠近，就听如兰扬声：“姨母，我想坐在你身边。”
纪瑾修身形一僵。
铖王妃开口：“过来吧，正巧留着位置……”
“玥娘！”
铖王声音微沉，看着铖王妃时眉心皱了起来，他们明明说好要让纪如兰跟纪家修好，可如今她们这是做什么？
“不过是个坐处罢了，都在一个厅内，如兰喜欢挨着我便挨着我，你这么急做什么？”
铖王妃随口说了一句后，抬眼看向纪瑾修。
“那日䧿山之后如兰受了惊吓，这段时间一直惊魂难安，前些日子她夜夜梦魇，须得我陪着她才能入睡，眼下虽然好些了可到底还是心有余悸，今日人多吵闹，如兰想要与我同席，纪大郎君应该没什么意见吧？”
纪瑾修嘴唇动了动：“如兰喜欢便好。”
铖王妃闻言神色这才和缓了些，招手让纪如兰到了她身旁。
铖王眼见着她提起䧿山的事情，又借故嘲讽纪瑾修，可点到即止未曾太过，他只当自家王妃心里有气，故意想要让纪瑾修难堪一些，可只要没有直接撕破脸皮，坏了先前说好的事情那就不是大事，他忍不住侧头。
“你呀，小心眼。”
低声而笑，满是亲昵。
铖王妃面色冷淡：“我向来小气。”
铖王闻言只当她是在玩笑没放在心上，笑言了几句便安抚了纪瑾修让他回了席间，反倒是不远处坐在下首的谢寅心中惴惴不安，他腿上疼的厉害，先前如兰那两脚让他摔破了膝盖，哪怕已经过去了一会儿，他依旧还能记得纪如兰方才的模样。
明明父王说今日是让她跟纪家修好，可是能那般冷漠地说着“我想让你去死”的纪如兰，真的能够原谅纪家？
纪大夫人看着脸色苍白的纪瑾修，只觉得心都揪着的疼：“瑾修，你没事吧？”
纪瑾修抿抿唇：“没事。”
他消瘦了许多，原本干净英朗的面上染了郁郁，眼眸黑沉再无玉台郎的温润。
他知道纪如兰心狠，原也知道今日来此服软便是低头认错，哄她回府，纪瑾修低声说道：“如兰有气，让她出出就好。”
“她还没出够气吗，她将你都害成什么样子了，还有府里被她搅得不得安宁，她……”她简直就是个灾星！
“母亲！”
纪瑾修打断了纪大夫人的话，皱眉看了眼周围。
纪大夫人这才将未出口的那些言语压了回去，只是到底脸上维持不住笑意。
席间众人心思各异，铖王妃却懒得顾及他们，她只是等着如兰落座之后，便直接让人开宴。
王府下人捧着佳肴美酒鳞次入内，众人也只当没瞧见纪国公府窘迫，欣赏着外间陆续而入翩翩起舞的女姬，花厅之中抚琴弹奏，乐鼓鸣耳，原本有些尴尬的气氛不过片刻就被炒热了起来，待到一曲结束之后，席间推杯换盏间言笑声多了起来。
纪如兰倚于铖王妃身旁，能感受到陆执年一直在看她，她未曾回首，只垂眸等着纪家开口。
她隔着衣襟抚了抚颈间挂着的龙纹佩，急跳的心便安稳下来。
又过了一会儿，饮了几杯酒的铖王觉得时间差不多了，便笑着扬声道：“今日府中办这春日宴，既是想要与大家一起贺一贺上巳，也同样是想要借着今日的热闹，替我家出了意外的外甥女冲冲晦气，可没想着居然还惊动了皇后娘娘。”
“如兰，这些乐师舞姬皆是自宫中而来，皇后娘娘先前知你受伤担心不已，还特意叮嘱让你好生养伤，还有纪国公府……”
他抬眼朝着纪瑾修道：
“皇后娘娘也知䧿山之事，瑾修，你都这么大的人了，怎能那么大意？”
纪瑾修站起身来，神情愧疚低声道：“是我的错，那日原是兄妹置气，我与如兰吵嘴了几句，我身为长兄本该爱护于她，却为一时之气将她留在了山上，更不曾留意仆从擅自做主跟着离开，结果害她惊马受伤。”
他端着桌上酒水走上前来，
“如兰，是阿兄的错，阿兄不该将你留在那里。”
“这些时日我时时后悔，只恨不得能回到那日将自己打上一顿，看你身上伤势更恨不得能以身替你，阿兄知道错了，只望你能原谅我一回。”
纪瑾修身上襕衫有些偏大，显得人格外消瘦，他眼眶泛红说话时声音低哑，无端就透出一股哀求可怜。
席间众人只觉得唏嘘，这纪家大郎往日是多骄傲的人物，少年英才，早早入仕，年纪轻轻便已是门下录事郎，只待过上几年积攒些政绩便能一路青云直上，可如今官职被黜，失了圣心，连说话都透着卑微苍白，只一时之错付出这么大的代价也的确是足够了。
纪大夫人眼中噙着泪起身：“如兰，是伯母教子不善，才让你阿兄一时糊涂，待你回去后他定任你打罚，伯母绝不护他。”
纪如兰对着二人没说话。
席间安静至极，铖王府老太妃开口：“都说知错能改，善莫大焉，我瞧着这纪家大郎也知错了。”
铖王也是道：“如兰，瑾修到底是你兄长，不若就原谅他这一回？”
纪如兰听着耳边劝诫之语，能感觉到所有人都在看着她，她缓缓抬头，目视纪瑾修。
“阿兄，你当真知错？”
已被问过一次的谢寅心中突地一跳。
纪瑾修低头正想说他知道了，就听上首如兰声音如山涧清雪：“那阿兄能否告诉我，四日前，你与纪姝兰夜入世安苑时做了什么？”
纪瑾修脸上“唰”的惨白。
“怎么，纪郎君不记得了？”
纪如兰瞧着神情不安想要说话的纪瑾修，眉间满是冷凝：
“那要不要我提醒你一下，堂堂玉台公子，趁我不在府中，帮着你那外室女的妹妹盗取我父亲遗物，佯作纪姝兰身世信物想要将她强塞给我父亲，强作我父亲血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