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4
程以岁跟沈祁言本就没有多少可聊的，这会儿也就不再说话。一个病床上躺着，一个站着。他们等着桑英芝过来，但没想到先等到了沈母和沈国山。
沈国山看见沈祁言手里的那张报告，抬手就给了沈祁言一巴掌。而这次沈祁言半句反抗的话都没有说。
“怎么回事？”沈母担忧的道。
沈祁言把自己跟顾泽元起的冲突说了一遍，却把温湉给摘了出去，并没有说导火索是因为温湉不太得体的话。
程以岁也没有说，把不把温湉供出来，其实意义不大，不说沈祁言也许会在事后补偿她一大笔钱。
沈国山道：“你闯的祸，人你自己负责照顾。”
沈祁言皱了皱眉，却没有反驳。
往后几天，照顾程以岁的活落在了他身上。
桑英芝想着这或许是两个人重新培养感情的机会，也很少往医院跑。沈家那边大概抱了一样的心思，也没有人过来。
然而这却便宜了温湉，沈祁言每次来给她送饭或者来看她的时候，她都会一起跟着。
每次见面，都会跟程以岁道一次歉。
但大多数时候，她都是跟沈祁言一起坐在沙发上，跟他分享她在学校的趣事，叽叽喳喳的，像是小麻雀一样，沈祁言却从来没有打断她过。
程以岁这个时候一般都沉默不语。
有一天，他们过来给她送午饭，午餐太丰盛了，于是温湉也要吃，光吃不算，她还要沈祁言喂她吃，后者起先不肯，温湉就软下声音，娇滴滴的喊了他一句“亲亲老公”。
程以岁不知道怎么的就想到她跟沈祁言在一起半年有一次路过民政局，他特地带着她进去看了看，说“我肯定要弄你来跟我领证。”她不说话，他就泄愤一般的低头用力的咬一口她的肩膀，“每次让你喊我老公，你总是不乐意，洛安姐，你是不是根本就不喜欢我？”
她那个时候，确实是不喜欢沈祁言的。只是把他的追求，当成了徐斯言的追求，才在阴差阳错之下和他在一起的。
后来他哄得她爱他爱到死去活来时，他却干脆利落的抽身走了，留她一人在泥潭里挣扎。
程以岁也不知道自己对沈祁言的喜欢怎么能这么持久，一直久到现在。
是的，现在还喜欢，很喜欢，只是现实告诉她没必要，爱不爱的，也不是生活的全部。
当天沈祁言他们离开时，程以岁就跟他们说明天不用来了。
沈祁言当下心不在焉的应着，第二天早上却还是给她送了粥，只不过是一个人来的。
程以岁愣了愣，没有发表任何意见。
第三天，第四天，第五天，他也照旧来。
第六天，温湉也再次来了，只不过脸色不好看，也不跟沈祁言说话。两个人一个人坐在沙发一侧，互不搭理。
程以岁谈过恋爱，自然知道他们现在这样子是在吵架。
几分钟后，沈祁言把她给叫了出去。
程以岁想去打个热水，路过水房时，却看见他们俩站在走廊尽头，温湉满脸是泪，说：“你是我男朋友，你单独来照顾她你考虑过我的感受么？你为什么不带我一起来？”
015
沈祁言把温湉抱住，跟她说了声：“对不起，没有考虑过你的感受。我只是觉得程以岁可能不太想见你。”
温湉一把推开他，“是啊，你就在意她的感受。”
沈祁言显得有些无奈：“她是个病人，住院的责任还在我。”
温湉红着眼睛说：“我不管，要么一起来，要么我们都别来。我不是介意你照顾程以岁，有我在你怎么照顾都可以。但是你们之前是那种关系，我接受不了你们单独相处。话我已经说了，你自己做选择。”
温湉一委屈，沈祁言就告饶：“行行行，就听你的，成不成?”
“渣男。”她嗔怒道。
沈祁言笑着捏了捏她的鼻子：“就我现在这么顺着你，还渣男呢，你有没有点良心？”
不过是小情侣之间的吵闹，程以岁听到这里就没有再听了，提着热水壶进了病房。
她腰很痛，喊了护工给她揉，程以岁很快就睡着了。等她再次醒过来的时候，天色已经暗下来了，沈祁言就坐在沙发上，看她起来才开了灯：“吃东西么？”
“想吃凉皮。”
程以岁环顾四周，温湉已经不在了。
沈祁言觑了她一眼，就下了楼，十几分钟以后，拎着一份凉皮还有一杯热饮回来。
程以岁吃饭很安静，他就在边上看着，等到她吃的差不多了才开口：“你这边有护工，也恢复得不错，明天我就不过来了。”
“嗯。”她头也没抬，她前几天就跟他说过，可以不用过来。
一直不过来反倒挺好，现在被温湉闹腾得不再来，反而叫人心里不舒服。
这次她受伤，沈祁言大概有些愧疚，对她的态度好了不少，临走前说：“护工要是不负责，就联系家里，你都已经瘦成一把骨头了，好好养身体。”
程以岁淡淡说：“养了一年多了，也没见养好。”
沈祁言没说话，拧着眉，不太耐烦听这个话题，摆摆手说：“走了。”
可实际上，程以岁完全没达到“恢复的不错”这一标准。隔天桑英芝看到她的复查报告时，脸色就有些绷不住。
她体质差，身体不容易恢复，卧床一段时间就能愈合的骨裂并没有好，再加上以前跳楼那次本身身体就脆弱，医生说要以后可能跑啊跳啊这些运动都不太能参与了。
身体本来就有问题的人就是这样，一个不小心，那都是有很大影响的。
程以岁自己倒是不太在意，一年前能捡回这条命就已经是万幸了。大难不死的人总是很乐观，反而安慰起桑英芝来：“姑姑，没关系的，好好休养不会出什么大问题的。”
桑英芝叹口气，她是不知道她这身体一不好，以后找对象会有多困难，谁愿意娶一个病秧子回去？沈祁言要她还好，不要她以后可就难了。
程以岁这一辈的思想是年轻化了，可她们老一辈不一样，娶媳妇不仅要门当户对，背景干净，有没有一个健康的身体能不能生孩子，同样很重要。
桑英芝一向是不愿意自家白白吃亏的，这份复查报告同样被送到了沈家手里。她的语气很是沉重：“你说好好的孩子，怎么尽是受这些苦。”
016
沈母看着那份报告一个字都说不出，心里那个愧疚：“英芝你放心，我们也算多年老朋友了，这次我一定会给你一个交代的。”
沈祁言跟程以岁的事情，她之前劝归劝，态度是没有那么坚决的，心疼程以岁是真，但大部分原因只是为了做给程以岁看看。不然怎么可能会到现在都没有折腾出来一个结果？
沈祁言到底是她儿子，之前她还是不想逼自己儿子太紧。但程以岁现在这情况，她必须给她一个交代。
沈母找到沈祁言时，没有跟沈国山一样暴跳如雷，她相当的平静，只是把程以岁的那份复检报告递给他看。
一边看，一边锁起眉头。
“你那一拳，害人家以后步都不能跑了，这样你还不愿意对她负责？”沈母道。
沈祁言半晌想不出该说什么，最终挤出一句：“国外有很多水平高的医生，我去给她找一个，慢慢来未必就治不好。”
沈母一针见血道：“哪怕她可能这辈子被你影响耽误，你也还是不愿意为你的错误买单，对吗？”
沈祁言沉默了很久，才有些头疼的说：“妈，我可以用其他方式来弥补，她也未必就不喜欢其他补偿的方式。”
沈母太了解他了，他有的是办法逼迫程以岁，让她同意他的补偿方式。
“既然这么不愿意，那为什么要跟顾泽元起冲突呢？你早该知道，动手迟早会出事的。”沈母淡淡的说，“你先考虑几天，迟点再做选择。”
沈祁言笑了下：“真不用考虑，我不会娶她的。”
沈母也笑：“那个女人知不知道，你对她的深情，是用对其他女人的残忍换来的？”
她身为女人，光是站在程以岁的角度想一想，都觉得疼到心脏读秒。
更何况，她曾经为了讨他喜欢什么都陪他玩，因此背负了一条无辜的小生命。
沈母这次到底是真的狠下了心，之前断了沈祁言的资金链还不算，这次是直接的打压，沈祁言开的那家公司跟于氏相比，根本上不了台面，公司状态每况愈下，到月底公司就没有撑下去。
程以岁知道这件事还是通过顾泽元，他冷笑着送他一句活该。
顾泽元这段时间在学校，学习根本就学不进去，满脑子都是程以岁受伤的事情，但学校两个星期才放一次，他也只能忍着，好不容易熬到放学，又碰上了桑英芝，他只好在医院楼下坐了半个小时，看见桑英芝开车走了以后，才溜了上来。
程以岁瘦了不少，他看着难过得要命。
“真没什么了，我自己平时会注意的。你能考上个好大学，我就能高兴的多活几年。”她笑着安慰他。
至于沈祁言的事情，她没有多问。公司破产了对他来说也就是近来日子难过一点，沈家的东西以后到底还是他的，不是什么影响很大的大事，而且他有学历，也有本事，不愁找不到什么工作，相反的这对他来说，还可能是不错的历练。
顾泽元道：“不过他爹妈对他真狠，我家那两个不待见我也没这么狠的。”
程以岁脸上挂着浅浅的笑意，却并没有说话。
顾泽元这才发觉只要是有关沈祁言的话题，程以岁没说不听，但是就是不会去发表任何意见。
他觉得这样子挺好，他巴不得她早点把沈祁言给忘了。
只要顾泽元在，就喜欢把顾越给拉上。
他前段时间也是来看过程以岁两回的，有一次还跟温湉撞上了，温湉也跟他道歉了，说那天说的那句话不合适。只不过她情绪不高，时不时往病房里面看，显然是还在提防着程以岁跟沈祁言呢。
不过程以岁长得太好，一般人确实都会比较介意。不止温湉，圈子里面哪个大小姐不介意程以岁呢？她但凡出身好一点，不知道有多少人想把她往家里娶。
徐斯言当初再看不上程以岁的出身，不是还是吊着她？
沈祁言不也因为她的美貌对她感兴趣过。
女人一漂亮，就会让其他同性感到威胁，这就是常态。
顾越每次来看程以岁，东西都是一堆一堆的带的，补品一买就是几万，丝毫不舍不得。不得不说他这个表弟跟程以岁走得近，还是给他提供了不少便利的。
不过面对程以岁，他平时再会撩，也孟浪不起来，也就是安安分分的陪程以岁说几句话，就连坐姿也是端端正正的：“洛安姐，要不要陪你下楼走走？”
程以岁摇摇头，笑容得体：“我不去了，有点困。你应该挺忙的，就别在我这里浪费太多时间了。”
说完她就躺在床上盖好被子，一副真要睡觉的模样。
顾越也怕自己在这里打扰到她，哪怕心底不愿意舍不得，也还是起身告辞。
顾泽元把他送出去，回来时却看见程以岁坐着，并没有半分困意。她跟他关系比较近，话也就直说了：“我没有跟顾越发展的打算。”
“我表哥长得也不差，人品也还算凑活，你不满意啊？”
程以岁笑道：“找他那样的，还不如找你这样的。”
顾泽元微微一愣，轻轻咳了一声，有几分不自在。
“顾越本身来说确实算不错，但是你忘了他那个母亲了？”程以岁叹口气，说，“我过去日子不会好过的。”
而顾泽元父母都不管他，这种的以后没有公公婆婆干预，反而自在。
他听完以后明白了她的意思，也就不打算再撮合程以岁和顾越了，怎么着也得尊重程以岁本人的意愿。
一个星期以后，程以岁出了院。
奇怪的是，身边没有一个人提起过沈祁言的消息，就连顾越那一伙人的朋友圈里，也没有再出现过和沈祁言一起的聚会，他就像从他们的世界消失了一样。
就连程以岁问起桑英芝，后者也是一副不太想多说的模样：“谁知道他去哪里了。”
程以岁还是几天之后，在一家日料店吃饭，听见身后的人讨论，说沈祁言公司破产以后，沈母去找了一趟温湉，不知道跟她说了什么，沈祁言跟沈母吵了一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