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8章
江心已婚的消息,比她被刘夫人找麻烦这件事更叫人吃惊。
就像个劲爆的炸弹,投了下来。
刘国正那个人,圈子里的同行都略有耳闻。
色中饿鬼,见到漂亮姑娘都不想放过。以前还做出过灌醉实习生后行凶这种恶劣的事情,早就声名狼藉,见怪不怪。
刘夫人的脸色因为江心这番话又青又白,众目睽睽十分下不来台。
江心跟在沈南州身边工作这么长时间,冷着脸说话时的气势和沈南州有几分像,有些许迫人的冷感,“刘夫人,如果您还要继续无理取闹,我就要报警了。”
刘夫人被她的气势唬住,偏还要嘴硬:“你给我等着。”
江心不卑不亢,“程安,叫保安上来。”
刘夫人还不想被保安狼狈的拖走,她来之前没想到这个江心竟然这么不好欺负,脾气还挺硬,底气充足,她都忍不住怀疑是不是她真的找错了人?
“不用保安,我自己走。”
“那我就不送刘夫人了。”江心挺直了背脊,堂堂正正:“不过我好心劝您一句,与其大动肝火找别人算账,不如管好您的丈夫。”
这么多年,刘夫人也不是不知道她老公是什么德行。
就是只馋嘴的猫,四处偷吃。
“不用你管。”刘夫人气急败坏摁了电梯,一秒钟都不想在这里多待。
江心处理完这件事,舒了口气。
周围闻讯偷偷跑来看热闹的人,渐渐散去。
不过很快。
江秘书结婚了的消息就不径而走。
江秘书一向和沈总走得近,前段时间公司才传出沈总和江秘书的风言风语,转头就变了风向。
江秘书既然已婚,那么和沈总肯定就没有见不得光的干系。
连程安都不知道这件事,她花了好长的时间反应,忙完手头上的工作腾出了空闲,拖着椅子坐到江心面前:“江秘书,你真结婚了吗?”
江心心想她只是公布了已婚的事实,没有说她结婚的对象是谁也不算毁约。
她今天也是没办法,情急之下只能先那样说。
“对。”
“什么时候的事啊?”
“快一年了。”
“江秘书,你真的好厉害。”程安发自内心的佩服她,“这么久了竟然半点风都没透出来。”
如果换成是她,从订婚到结婚发喜糖都要让全办公室的人都知道。
程安还没恋爱,但是她当过很多次伴娘,她刚工作不久对爱情还有很天真的向往,“江秘书,你和你丈夫办婚礼了吗?”
江心摇头:“没有。”
程安又问:“那你们准备什么时候办婚礼呀?”
她问完忽然发现一件很重要的事情。
江秘书的拇指上好像从来都没有佩戴过婚戒。
“他工作很忙,我们准备再等两年。”江心说着早就编好的谎言。
她想她和沈南州,这辈子都不会有婚礼。
三年的时间,会过得很快。
她和他,是一段不会续约的婚姻。
“哦哦哦。”程安捉住她的手,并无恶意,只是好奇:“你怎么不戴婚戒?”
沈南州当初是让助理给她送了戒指的,他也有一个。
只不过她和他的戒指,不是对戒。
没有任何特殊的含义。
戒指的款式,是助理在店里选的热销款。
沈南州那时候把话说的很清楚,对戒于他而言,有着不一样的意义。
江心曾经戴过几次助理送来的戒指,沈南州看见了也没说什么,只是提醒她,入戏不用太深,不回老宅的时候可以不用戴。
从哪之后,江心就再也没有戴过那个戒指。
“不太方便。”
“这也是公司的规章制度吗?”
“不是。”江心笑了笑说:“是我不习惯。”
程安联想了许多:“职场对女性真的很不友好,升职难,还不敢轻易结婚生孩子,我理解你的,江秘书。”
江心失笑,没说什么。
刚才在办公室里闹得很大,沈南州自然也听说了,他没去管。
这是江心自己惹出来的麻烦,无论多么棘手,就要她自己去解决。
沈南州今天在办公室加班到了八点,外面的天全都黑了,江心身为他的秘书,不得不留下来一起加班。
等到将近九点钟,江心都有点昏昏欲睡的时候,总裁办公室才关了灯。
江心打起精神,立马站起来,整理好包,跟着沈南州一起进了专属电梯。
密闭的空间,安静的窒息。
江心想到白天被刘夫人当成小三找上门来算账这件事,还是会觉得丢脸。
她不在乎别人的眼光,但依然在意沈南州会怎么看待她。
不想被他当成个道德败坏、品性卑劣的坏人。
她没有那么好,也不是那么坏。
她想当一颗黯淡的星。
普通、平凡,却依然有人喜欢。
“沈先生。”
“嗯?”
“我今天不得已才说我结婚了的事情。”
“没关系。”
电梯门开,她随着他的脚步,不急不缓走到地下停车库。
男人个高腿长,她跟得有点吃力。
沈南州继续刚才没说完的话:“但我不建议你公开这段婚史,知道的人太多,合约结束之后,可能会妨碍你发展下一段感情。”
未婚和二婚。
在某些迂腐的男人眼里。
价值截然不同。
“没事,说不定我这辈子都不会再结婚了。”江心垂着涩然的眉眼:“都说婚姻是坟墓。”
沈南州顿了两秒,接住了她的话:“但总有人会让你心甘情愿走进婚姻的坟墓。”
江心轻声开口,嗓音低得几乎快听不见:“沈先生有吗?”
沈南州默了几瞬,似是回忆了半晌,精致的眉眼缓缓舒展,他说:“我曾经很想和岁宁结婚。”
第129章
江心也不意外,她抬起脸看着窗外,轻轻抿起的唇瓣浮现淡淡的血色,“沈先生以后肯定如愿以偿。”
娶到自己喜欢的人。
共度一生。
江心想想,她没那么难以接受。
这世上最无法强求的就是爱。
她记得沈南州说过的话,记得他说那些话时的神情。
爱不爱一个人,真的毫无道理可言。
是缘分,是感觉。
这世上没什么日久生情,大多都是见色起意。
第一眼喜欢,未必能坚持到地久天长。
但是初初见你时,没能爱上,那这辈子大概都不会爱你。
江心觉得他说的这些话的确真实,她一直觉得是她闯入他世界的时机不对,太晚太晚了。但如今已经没什么好意难平,他连她的脸都没有记住。
对高中时的她,没有任何印象。
也许当初即便沈南州没有认错人,大概很快也会因为她无趣的性格而觉得索然无味。
车窗外的道路,落了积雪。
沿街的路灯一盏盏亮起,商铺的玻璃窗外贴着过年的窗花,看起来热闹绚烂。
江心恍惚中意识到好像快过年了。
过完年,她又长大了一岁。
离她和沈南州认识,又过去了一年。
兜兜转转,原来已经过去了好多年。
江心掰着手指头来算,都有点算不清楚。
十七岁的沈南州,像一颗绚烂的流星砰得撞进她的世界。
如此喜欢。
那么难忘。
如今也快过去了七年。
多的是爱而不得的悲苦者。
没什么好遗憾的。
到了家,江心又困又累的,上楼洗澡就准备睡觉。
沈南州去了书房,他还有线上的会议要开。
江心换上睡衣躺在床上反而有点睡不着,她爬起来打开了卧室的灯,每次失眠她都习惯性会开始画图,以此来消磨时间。
盛西周那栋别墅的设计草稿,已经成型了大半,等处理完细节就可以发到他的邮箱给他过目。
他如果觉得可以,才能够继续。
江心已经做好和他磨很久的准备,这份工作她属于乙方,只能尽力让她的客户满意。
江心伏在书桌前,作图时全神贯注,等到脖子发酸才从电脑前抬起脸,她站起来伸了个懒腰,腰酸背痛。
沈南州开完了会看见卧室的灯还亮着,他没有急着去浴室洗漱,扫了眼她的电脑:“你不是困了?”
江心合上电脑屏幕,“突然想起来还有文件没整理。”
沈南州对她招了招手,让她过来帮他解开领带,男人垂眸颇有些居高临下的姿态,淡淡的眼神落在她的头顶,漫不经心开了腔:“在公司里怎么没弄?”
宁肯趴在桌子上睡觉,回了家再加班,看起来就很奇怪。
江心垫着脚,不得不靠近他,差点撞到他的下巴。
他依然很好看,没沾上商人市侩腐朽的气息,反而愈发清贵娇矜,她抬眸只能看见男人一动不动的喉结,和下颌绷紧的线条,流畅漂亮。
她苍白解释:“忘记了。”
沈南州是不信的,不过他没急着追问下去,而是换了个话题:“今天被打哪儿了?”
第130章
下班的时候,他故意没问。
江心怔了一秒,“没有。”
她还侥幸的希望沈南州不知道这种小事,显然是她太乐观了。
在公司里闹出的动静一点都不小。
江心抿唇,试图找回脸面:“我没让她碰到。”
沈南州挑眉,“我以为江秘书事事都会忍气吞声。”
江心走了下神,原来她在沈南州眼里是一个比较好欺负的形象,不过她现在最擅长的事情的确是忍让。
能退就退。
能不得罪人就不得罪人。
江心当了十六年的小公主,在家庭发生变故之前,她也是很娇气的、吃不了苦的小姑娘。
有点娇蛮、有些任性,还喜欢撒娇。
她性格里天真的那面,已经被现实生活磨砺的差不多了。
她都忘记了要怎么撒娇。
江心蹙眉,“我怕痛。”
小时候被狗咬了,不得不去医院打疫苗。
针还没戳进去,她就被吓得哭出声音。
一点痛都很害怕。
沈南州攥住她的下巴,垂眸仔细端详了几眼,这张只有他手掌大小的脸,精致漂亮,皮肤娇嫩,没有看见明显的伤痕。
江心误会了沈南州,她的心提到半空,有些不安,喉咙又酸又苦,“她要打我,我不可能白白让她打,我知道我不该得罪她,但我也只是选择自保,你能不能不要责怪我?”
她会误会,也不奇怪。
刘夫人是顾庭宣的舅妈。
沈南州和顾庭宣的关系特别好。
他的确也会维护她,但不是次次都会如此。
刘夫人家里背景也不小,有着显赫的身世,不然当年刘国正也不会选择和她结婚,婚后这些年,至少在刘夫人面前都是夹着尾巴做人的。
沈南州没想到她竟然会这样想,他冷下了脸,说出口的话有几分言不由衷:“你还知道不该得罪她。”
江心心里酸酸的,又成了她的错。
哪有人能容忍泼到脸上的脏水。
她低下头:“我不是小三,她先要找我麻烦,难道我要站着不动让她往我脸上扇耳光吗?”
江心一时冲动说完这句话,又觉得没意思。
吵也吵不过他。
他嘴里说出的话,没有任何难听的字眼,但就是像锋利的刀子,万分刻薄。
沈南州迫使她抬起脸,望着她泛红了的眼圈,有些不耐。
不想看见她要哭不哭的委屈样。
千金大小姐吗?
还没说她就先掉泪。
沈南州冷眼相待,也不打算帮她擦眼泪,越惯脾气越大:“你想过刘国正的老婆为什么会突然找上你吗?”
江心吸了吸通红的鼻子,咬唇不语。
沈南州忽略了她有些委屈的神色,冷着声提醒了句:“好好想想,你得罪谁了。”
江心想说除了江岁宁还能是谁?
她没憋住:“哦,沈先生,我与人相处一向和善,最近会讨厌我的人除了您的初恋,我想不到别人。”
这句话说完,卧室安静了许久。
她感觉攥在她下巴的力道松了松,她抬起潸潸的羽睫,对上了双漠然的眼。
沈南州扯了下嘴角:“江心,你值得她花费心思来对付你吗?”
第131章
江心也这样想。
她值得江岁宁大费周章来对付她吗?
江岁宁根本没必要把她当成威胁来看待,但从很久之前开始,江岁宁就不肯放过她。
江心微微撇过脸,神色如常,“我知道我不配的。”
沈南州静默不语,盯着她的寸寸目光依旧深邃,蕴着晦暗不明的深色。
江心往后退了一步,“是我在胡说八道。”
她本来就该继续忍下去,不要在沈南州面前说一些他压根不会相信的话,平白惹人厌恶。
她和他,能维持平和的现状,已经非常难得。
但是江心其实也不在乎沈南州厌烦她,经历了这么多让他不快的事情,想必他已经对她不剩多少的耐心。
默了许久,沈南州冷漠望着她泪潸潸的眼睛,语气颇为平静,听不出不快,但绝不是多好的态度,“你又要哭什么?”
江心是泪失禁体质,她没法控制自己的眼泪,心里觉得一点点的委屈就会忍不住红眼掉泪,她往往也讨厌自己这种脆弱的、矫情的体质。
沈南州面无表情问了这一句,她心里更委屈,也更控制不住酸胀的眼眶要掉出泪。
江心抬手抹了抹眼睛,鼻音有点重,“我没有办法控制,你不要骂我。”
她的声音有点软,带了点南方的口音。
糯糯的,叫人不忍苛责。
沈南州无奈,想说的话忍了回去,“别哭了。”
江心一点点把眼泪憋回去,她知道沈南州这是烦她,感觉她像个无比矫情的林黛玉,而不是因为心疼她的眼泪。
江心抹掉眼泪又匆忙点了点头:“好。”
她去浴室里洗了个脸,感觉情绪慢慢平复,眼睛没有那么酸胀,才重新回了卧室。
江心慢吞吞爬上了床,钻进被窝里,她不太想靠近身边的男人,身体靠得越近,心也会不断沦陷。
她不要再更爱他。
爱上沈南州,滋味太苦。
她这半生,吃过的苦头已经足够多。
不想再吃更多的苦。
但是江心也从来没有后悔过喜欢上他。
初见不是错,当初无法自拔的动心也不是错。
喜欢沈南州依然是一件值得的事情。
江心往床边的位置挪了挪,身后的男人忽然捞过她的腰,把她扯进了怀里,他的气息均匀落在她的发间,手臂坚固似铁,“再跑就要掉下床了。”
暧昧的呼吸,在彼此之间交缠。
江心被他拥在怀里,气息渐渐升温。
这种时刻,看似温情。
但江心不敢再抱有幻想。
她不得不警惕,“家里好像没有多少避.孕套了。”
沈南州扣紧她的腰肢,力道更深几分,他本来没这个意思,但好像他在她眼里已经是个只想和她上床的禽兽。
沈南州平波无澜叙述了个事实:“上次给你配的药还有。”
哦,原来是让她吃药。
江心不喜欢吃,哪怕不会过敏,她吃了药喉咙也会难受很久。
但她貌似没有选择权。
她默默解开了睡裙的腰带,“明天还要早起,沈先生,我们快点吧。”
沈南州气得想笑,他说:“让你失望了,今晚没兴致。”
江心倒也不失望,反而松了口气。
庆幸自己第二天不用再吃那么难吃的药。
同床共枕,更是同床异梦。
第132章
江心怕冷,睡着之后不自觉就往他的怀里钻,他身上很暖和,抱着睡觉特别的舒服,像一个恒温的热源。
她的睡相,实在不大好。
浑然不觉身上的被子渐渐滑落。
江心浅眠,半夜醒了几次,耐着性子帮她盖了好几次的被子。
少女的四肢紧紧缠着他的身体,好似舍不得松开。
沈南州发现江心好像还挺粘人的?
没那么讨厌,他也没那么习惯。
*
第二天早上,江心难得早起,去公司之前和沈南州在餐厅一起吃了顿早饭。
她吃的不多,偏爱中餐。
沈南州则截然相反,一杯咖啡就够了。
江心昨晚本来还有事请要问他,后面聊着就忘了,她抿了口酸奶,在他去公司前开口说:“沈先生,快过年了。”
沈南州抬眸,“嗯,好像是。”
还有一个月,就是春节。
上个新年,他才和江心签了契约婚姻的协议。
那个时候刚过完农历的新年,天气很冷,她将自己包裹的严严实实,摘下手套,手指头冻得发红,一笔一划在合同上认真签下自己的名字。
江心斟酌台词,小心翼翼的问:“过年我要留在这边吗?”
合同上没有约定,只是说需要她配合的地方她都得配合。
江心平时没空,只有春节公司放长假才有空回南城给亲人扫墓,还要去医院照顾妈妈。
沈南州家世优越,背景复杂,过年肯定不会清闲。
而且和他的家人一起过年,真的很奇怪。
好吧,江心承认,她更怕自己格格不入。
沈南州摘下鼻梁上的镜框,开口温和,说:“如果你不愿意,我不会勉强。”
事实上,哪怕江心现在是他名义上的妻子,她还是很可有可无。
沈南州的父亲当初不满意他这桩婚事。
他父亲更希望他娶一个门当户对的千金大小姐。
不过沈南州从来就不是听话的人。
“我想去医院多陪陪我妈妈,还想回去看看我的外公外婆。”
“可以。”沈南州没意见,这样也省去了一些不必要的麻烦,“那就这样。”
江心听见他爽快答应,舒了口气的同时心里也有点苦涩,他是真的一点都不在乎她。
“你妈妈那边要怎么解释?”
无论如何江心都很感激沈南州的母亲,对她的喜欢和照顾。
不想让她起疑,害她担心。
沈南州差点忘记了,好像只有他的母亲非常喜欢江心,对她特别的满意。
他略作思索,“我会和她说,她应该也能理解。”
从他母亲在医院里得知他让江心做了手术之后,他母亲就对他再也没有好脸色。
江心点点头:“沈先生,谢谢你。”
沈南州起身,“不客气,江秘书过年就好好陪你的家人。”
江心不想麻烦他太多,“麻烦你帮我向伯母问好。”
沈南州随口提了句:“我母亲现在还责怪我当初让你去做了手术,还在气头上,见都不想见我。”
那场手术,是江心心头上的刺。
在沈南州口中,仿佛只是一件很平常的事情。
江心双手攥紧成拳头,面色隐隐苍白。
他一点都不会心痛。
无论过去多久。
坠入深渊的只有她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