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过几天,我又迎来了另一位不速之客,我那前小叔子,许从义。
要说这个许从义,也是个妙人。他比许倩倩要年长两岁,刚刚十七。个子长得挺高,性格却还像个没长大的孩子,为人处世更是与许仁山如出一辙: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也是个什么也不管的。
从前我在许家的时候,对他照顾得那是尽心尽力,无微不至。可他总唠叨着什么“男女大防”,连正眼都不肯看我一眼。
如今我被休妻出门,他倒是不怕男女大防了。
我慢悠悠地吃了早点,又喝了碗冰糖银耳羹,这才到前厅去见他。
我说:“这不是许小公子吗,许久不见,有何贵干啊?”
他的脸涨得通红,憋了半天,才恶狠狠地说了一句:“不像话!”
我忍不住笑了:“你这话我可就听不明白了。是谁不像话?怎么就不像话了?”
他指着我怒目而视:“你、你一个妇道人家,被夫家逐出家门,本应闭门反省,静思己过。可你却抛头露面,还开什么医馆,有违圣人礼法,太不像话!”
我说:“许公子,你可知你哥哥是为何休我?我是犯了七出的哪一条?”
他不说话了。
我想也是。都说“子不语怪力乱神”,许从义张口闭口都是圣人之言,谅他也说不出口“因为是狐妖所以被休了”这种话。
要说七出就更不可能了,那三年里,我简直就是模范妻子好吧!
我说:“你哥哥无故休妻,你身为弟弟不去斥责他,反而来挑我一个弱女子的不是,这又是什么圣人礼法?”
他更是答不上来。
我说:“行了,你也别跟我在这儿讲什么圣人礼法了。你赶紧回家去吧,别耽误我生意。”
可我等了老半天,还不见他动,只见他在那里磨磨蹭蹭,犹犹豫豫,欲言又止。
我是真的有点着急了,才刚让小橘子烤了两根玉米,再不去吃都要烤过头了。
我说:“你还有事情吗?有事你就快说呀!”
他又憋了好半天,才说道:“你若是……你若是肯认真反省,伏低做小,我可以去劝我哥,将你迎回家门,做个妾室。”
我真是绷不住了,真的。
我放声大笑,因为笑得太用力,差点停不下来。
许从义瞪着眼睛直往后躲,仿佛被我吓坏了。
我说:“对不起,你刚才说什么?我没听清楚。”
他喃喃道:“我说,你若是肯认真反省……”
我不等他说完便打断道:“我反省什么?还回去做妾!你们许家好大的脸!边塞再有突厥人来犯的时候就该让你去守城墙!你这脸皮可比铠甲还厚实!就是剑刺刀砍都扎不透!还做妾!跟你说,你就是想跪在地上求我回去你都不配!还做妾!我给你做祖宗行不行!”
他被我骂得狗血淋头,灰溜溜地跑了。
我赶忙跑去后厨去找小橘子。
那玉米果然烤糊了。
我一边啃玉米,一边向小橘子抱怨:“真是扫兴,大清早的倒胃口。”
小橘子一脸担忧:“小姐,你不会想回许家吧?”
我摇摇头:“怎么可能!我现在一个人吃香喝辣,是有多想不开才要回去给他们当老妈子。”
小橘子明显松了口气。
其实我也知道许从义为什么会来找我回去。今日看他的穿着打扮,衣衫的布料是好料子,然而颜色太过鲜艳,剪裁也比他的身材明显小了一码。他脚上的鞋子也是绣工精细的贵货,只是如今早已入了夏,他那鞋子还是夹棉的。
随便想想也知道,那燕飞云不是个会照顾人的人。
许是从前我把许家这一家子人伺候得太好了,现下我一走,他们便不适应了吧。
想到这里,我突然又十分感谢燕飞云了。
若不是她,我还得再给许家做牛做马四年,真是要折寿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