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顾南封,别把孩子送到城南,他那么小,抵抗力弱,送到城南意味着直接判了死刑,把孩子交给我,我单独找间房照顾他。”
“程歆,现在不是意气用事的时候,把你平时的冷静拿出来。”顾南封是真急了,程歆这完全把自己生死置之度外的态度让他挫败的无能为力。她这样的人,明明看着冷漠薄情,可怎么就这么热心肠,就这么不怕死?
“我很冷静,我也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你放心。”
顾南封便一句话也不再说,反而程歆沉思了良久,又开口道
“顾南封,你回天城吧,我求你。”她一万个不愿意让他在这涉险。
“我不是贪身怕死之人,你的态度如何坚定,我亦是。”
说的无比认真,最后两人都颇无奈看着彼此笑,都被彼此的固执倔强所惹笑。程歆想,顾南封除了花心之外,其实是一个好男人。
程歆找了一间偏僻的朝阳的房间,带着齐整过去住。一个六岁大的孩子,睁着乌溜溜的眼睛,似懂非懂自己生活发生的巨变。对离开自己的爹娘已不如最初的时候那样哭闹要找他们。
他很乖巧听话,甚至依赖程歆。程歆去哪,他跟着去哪,程歆在火炉旁给他熬药,他就静静的坐在一旁看,程歆给他喂药,他便乖乖的喝下去,乌黑的眼睛信任的看着她,奶声奶气说到
“等齐整的病好了,爹跟娘就会来看齐整了。”
程歆一听,鼻子便酸了,这么小小的孩子,哪里会懂,这一生已再也见不到自己的爹娘了。她摸摸齐整的头,微笑着说
“齐整最乖了,是不是想爹娘了?”他乖乖的,但很用力的点头说
“是的。”
程歆幽幽说到
“我跟齐整一样,也想爹娘了。”
她想沈府里的爹娘,亦是想在现代的父母。沈府的爹娘或许还有机会可再见,但是现代的父母,早已是永别了。
“姐姐别哭。”齐整伸出他的小手替程歆擦掉她不知何时掉下来的眼泪。
“姐姐不哭,齐整也要坚强。”
或许是有寄托之情,把他当成了她在六池宫内未来得及出生的孩子,所以在照顾齐整的时候尽心尽力,这让顾南封甚是不理解,更不支持,怕程歆传染上瘟疫。而一直支持她的,从头至尾鲜少说话的碟夜也终于开口
“从明天开始,我去照顾齐整,您不能再跟他这样近距离的接触。他已是瘟疫患者,我们听你的不送他去城南隔离,但万一传染给你,怎么办?”
碟夜的声音一如既往的不带任何情绪,但这份冷漠之中,是带着关心以坚定。
程歆没有正面回答,而是转移了话题。
“今天死亡人数是多少?”
顾南封沉重的说
“比昨天多了十人。城南那边基本已经…放弃了。康复的可能性微乎其微。我们现在能做的只是保证城北的人健康,不要再增加病患的数量。尤其是你,程歆。”
其实无论程歆怎样精心照顾齐整,因为一直没有研制出有效的药,至今都不能对症下药,所以她心知肚明,齐整不会好的,他这样一个幼小的生命与城南那些患者,与他的父母是相同的,除了死还是死。
她偶尔会在梦中惊醒过来,脑子里不停回荡着齐整的哭声,又不时夹着一阵阵婴孩清脆的哭啼声,这哭啼声传递至她的四肢百骸,让她焦虑与心痛。
那婴孩的哭啼声远远近近,然后消失不见。
她是在一个清晨里,听到碟夜来说
“齐整昨晚走了。”
那时,她听到这个消息,在榻上半天动弹不得,身体轻飘飘的,忽上忽下,浑身无力,想爬起来去看齐整最后一眼,却在起身的那一刻,头晕目眩,然后摔倒不省人事。
迷糊中,似有无数双的手拉扯她,无数个面孔在她的眼前出现。有顾南封焦急的样子,有碟夜关切的样子,有也烈笑着的样子,有晋煊愤怒的样子,甚至还有周成明笑嘻嘻的样子骂道
“程歆,你死哪儿去了。”
她似见到周成明的样子,笑嘻嘻骂她
“程歆,你死哪儿去了。”她是回到现代了吗?这么一惊,便清醒过来,猛地睁眼坐了起来。环顾了一下四周。
紫色罗纱的雕花大床,前面一张实木暗红的圆桌,她的绣花鞋,她的衣衫,哦,她还在通朝,还在宕阳。旁边站着一脸凝重的顾南封,以及沉默的碟夜。
她想开口说话,但是喉间灼热,胸口憋闷,头痛欲裂,她忽然意识到自己出了问题,她感染上了瘟疫。
难怪顾南封此时的表情,除了凝重还有痛心,而碟夜虽沉默,但眼底亦有浓浓的关切。她本觉得没什么,可看到他们这副样子,心便有些软了。努力拾起微笑冲他们笑,努力让自己开口说
“我没事,你们放心。”她的声音沙哑的像是被碳烧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