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陈长生的肉铺子开在菜市场最里头,拐个弯,空气里那股子血腥子味儿就更重了。
他正剁排骨,手里的刀上下飞,案板“梆梆梆”地响,跟打铁一样。刀是磨了又磨的老伙计,
刃口白亮,照得出他那张没什么表情的脸。天不好,阴沉沉的,跟浸了水的抹布似的。
菜市场里人也少,几个摊主凑一块儿打牌,吆喝声有气无力。陈长生停下刀,擦了擦手。
他觉着有点不对劲。不是生意上的不对劲,是他自个儿心里。那股子感觉说不上来,
就跟夏天要下暴雨前,空气又闷又潮,压得人胸口发紧。他往铺子外头瞅了瞅。
墙角那堆破烂纸箱旁边,好像蜷着个啥玩意儿。他走出去,近了才看清,是只狐狸。
浑身湿透了,毛色是火红的,可这会儿被泥水糊得看不出本样。它腿上夹了个钢丝夹子,
夹得死死的,白骨都露出来了。那玩意儿还在那儿抖,抖一下,血就往外冒一点。
陈长生蹲下来,伸出手,又缩了回去。他是个屠夫,天天跟血打交道,
手上沾的牲血没有一百斤也有八十斤。可他看不得这个。他骂了一句:“哪个孙子干的。
”狐狸听见动静,睁开眼。那眼睛是琥珀色的,透着光,就这么直勾勾地盯着他。
眼神里没有怕,也没有求饶,就那么看着,好像在看一个早就认识的老熟人。
陈长生被它看得心里发毛。“你看**啥?我又不救你。救了你,我吃啥?”他嘴里这么说,
手已经摸上了那个钢丝夹子。夹子锈得厉害,机关很死。他用尽力气,那夹子纹丝不动。
他站起身,回铺子里拿了把锤子和一根铁钎。他蹲下,把铁钎**夹子的缝里,
用锤子“铛”地一敲。“咔嚓”一声,夹子松了。狐狸把腿抽出来,舔了舔伤口。它没跑,
就那么看着陈长生。陈长生把锤子扔在一边,站起身,拍拍手上的灰。“行了,滚吧。
下次机灵点,别再让人逮着。”他转身要走,衣角却被轻轻拽住了。他低头,
那狐狸用嘴咬着他的裤腿,不紧不慢。“干啥?还嫌我救得不够好?”狐狸松开嘴,
用头蹭了蹭他的裤腿。那动作很轻,带着点讨好,又带着点说不清道不明的亲昵。
陈长生心里那股子说不清的感觉又上来了。他叹了口气,把狐狸抱了起来。狐狸很小,
揣在怀里没什么分量,就是湿漉漉的,一股子土腥味儿。“真是麻烦。
”他抱着狐狸回了铺子,找了块干布,给它胡乱擦了擦。又从药箱里翻出瓶红药水,
往它伤口上倒。“嘶——”狐狸疼得浑身一哆嗦,却没挣扎,
只是拿那双琥珀色的眼睛看着他。陈长生找了个破纸箱,铺了点旧报纸,把它放进去。
“你就先在这儿待着吧。明天赶紧走。”他没再管它,继续剁他的排骨。刀起刀落,
声音还是那么响,可他总觉得,背后有一双眼睛在盯着他。那目光,跟烙铁似的,
烫在他背上。2晚上收了摊,陈长生把那只纸箱子也拎回了家。
他住的地方是老城区的筒子楼,楼道里黑黢黢的,到处都是邻居堆的杂物。他家在五楼,
一室一厅,小得可怜。他把纸箱往地上一放,自个儿去洗手换衣服。等他从浴室出来,
发现那狐狸已经不在纸箱里了。他心里一紧,四处找。没找着。他松了口气,
又有点说不清的失落。走了也好,省得他操心。他泡了碗面,端着碗坐到桌前刚要吃,
忽然听见身后有动静。他一回头,看见沙发上坐着个人。一个女人。一个女人,赤条条的,
就那么坐在他那张破沙发上。她有一头火红色的长发,像烧起来似的,披散在肩头。
皮肤很白,跟雪一样。身段……该有的地方都有,不该有的地方一点不多。
陈长生手里的碗“哐当”一声掉在地上,摔得粉碎。热汤溅了他一裤腿。他没顾上烫,
眼睛直勾勾地看着那个女人。女人也看着他,那双琥珀色的眼睛,跟下午那只狐狸一模一样。
她歪了歪头,开口了,声音很脆,像是山泉水撞在石头上。“你回来了。
”陈长生脑子“嗡”的一声,一片空白。他指着那个女人,手指头都在抖。
“你……你……你是谁?怎么进来的?”女人从沙发上站起来,赤着脚,一步步朝他走过来。
她走路的姿势有点怪,像是刚学走路,带着点猫科动物那种优雅又别扭的劲儿。
她走到陈长生面前,仰头看着他。“我下午不是跟你说了吗?我来报恩。
”陈长生往后退了一步,后背撞在墙上。“报恩?报什么恩?你谁啊?穿、穿衣服!
”他慌忙扭过头去,不敢再看。女人好像不明白“穿衣服”是啥意思,她低头看了看自己,
又看了看陈长生。“衣服是何物?”陈长生感觉自个儿的血压上来了。他闭着眼,
胡乱地在衣柜里摸索,抓出一件T恤和一条大短裤,扔了过去。“先穿上!快点!
”他听见布料摩擦的声音。过了好一会儿,那女人才开口。“穿好了。
”陈长生这才敢睁开眼。女人穿着他的衣服,T恤下摆能当裙子穿了,松松垮垮的,
领口很大,露出一小片锁骨。裤子太长,裤腿卷了好几圈。她看着他,脸上没什么表情,
但眼睛里好像有笑意。“我叫胡娇。你呢?”“陈长生。”他回答得跟条件反射似的。
“陈长生。”胡娇念了一遍他的名字,“很好。从今天起,我就是你的人了。你的仇人,
也是我的仇人。你的敌人,也是我的敌人。我会保护你,直到……直到我报完恩为止。
”陈长生听着这一套一套的说辞,脑子里更乱了。“等会儿,你说的这都是啥玩意儿?
什么仇人什么敌人的?我就是个卖肉的,我能有啥仇人?”胡娇摇了摇头,眼神严肃起来。
“你忘了。你全都忘了。”“我忘了什么?”“你忘了我是谁,也忘了你是谁。
”胡娇伸出手,冰凉的指尖碰了碰陈长生的额头。“三百年前,在天门山,
你用承影剑斩了我三尾。我恨了你三百年。可我修为散尽,即将魂飞魄散之际,
是你的一滴心头血,让我得以重聚成形,变成今天这副模样。”陈长生张着嘴,
一个字都说不出来。他觉得这人是个疯子。肯定是哪个精神病院跑出来的。“姑娘,
你是不是有啥病?要不我送你去医院?”胡娇摇摇头,眼神里带着一丝怜悯。“你没病。
你只是……睡着了。你体内的力量,还在沉睡。”“哈?力量?”陈长生笑了,
他觉得这事儿荒唐得可笑,“我能有什么力量?我杀猪的力气大一点算不算?”胡娇没说话,
只是看着他的眼睛。“陈长生,你不用装。我认得你。就算你化成灰,我也认得你。
你身上的味儿,三百年了,一点都没变。”陈长生被她看得浑身不自在。他想让她走,
可又说不出重话。这女人虽然疯疯癫癫的,但看着她那双清澈的眼睛,他又觉得,
她好像不是在说谎。“行了行了,你爱待着就待着吧。”他摆摆手,一副认栽的样子,
“沙发上睡,明天早上赶紧走。”他打扫了地上的碎碗,又泡了一碗面,这回吃得囫囵吞枣。
吃完面,他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客厅里很安静。
他不知道那个叫胡娇的女人到底是什么来头。是狐狸精?还是别的什么?他不知道。
但他心里清楚,从他救下那只狐狸开始,他那平静得像一潭死水的生活,已经彻底被搅乱了。
3第二天早上,陈长生是被饿醒的。他睁开眼,太阳光从窗户缝里照进来,刺得他眼睛疼。
他坐起身,闻到一股子焦糊味儿。他心里咯噔一下,连滚带爬地冲出卧室。
厨房里正冒着黑烟。胡娇站在那儿,手里拿着个黑乎乎的铁锅,一脸无辜地看着他。
她还是穿着他那身T恤短裤,头发乱糟糟的,脸上还蹭了点黑灰,
像只刚从烟囱里钻出来的花猫。“你干啥呢?”陈长生冲过去,一把抢下她手里的锅,
关了煤气。“我给你做吃的。”胡娇指了指灶台,“书上说,这个叫‘煎鸡蛋’。
”陈长生往灶台上一看,好家伙,两个鸡蛋已经煎成了两块黑炭。“你是想把我熏死,
然后继承我这套破房子吗?”他气不打一处来。胡娇眨了眨眼,好像没听出他话里的火药味。
“书上说,报恩要从衣食住行开始。衣,我穿了你的。住,我住了你的。行,我暂时用不上。
现在该轮到食了。”陈长生扶着额头,感觉一阵眩晕。“大姐,我谢谢你。
你能不能先别报恩了?你先让我活过今天行不行?”他收拾了厨房的残局,
从冰箱里拿出牛奶和面包,扔在桌子上。“吃这个。”胡娇看着面包和牛奶,
脸上露出嫌弃的表情。“此物寡淡无味,怎能入口?”“不吃就饿着。
”陈长生自己拿起一片面包,咬了一口。胡娇犹豫了一下,也学着他的样子,拿起面包,
小口小口地吃了起来。她吃得很慢,很认真,好像在品尝什么山珍海味。陈长生看着她,
心里那点火气,不知不觉就没了。他叹了口气。“你以前……没吃过这个?”胡娇摇摇头。
“我修行百年,只餐风饮露,服食仙草。这些东西,于我无用。”“那你昨天还跟我说报恩?
你连饭都不会做,报个什么恩?”“我会保护你。”胡娇抬起头,眼神很认真,“天底下,
没有任何东西能伤害你,除非我死了。”陈长生被她这突如其来的宣言搞得一愣。
他拿起牛奶喝了一口,没接话。吃完了早饭,陈长生换上衣服准备去铺子里。“我走了,
你自个儿在家老实待着,别乱动东西,也别乱跑。听见没?”他像在嘱咐一个不听话的小孩。
胡娇跟在他身后,寸步不离。“我跟你一起去。”“你去干啥?我那是肉铺,又不好玩。
”“你是我的恩人,我在哪儿,你就在哪儿。”胡娇一脸理所当然。陈长生没辙了。
他总不能把一个女人,一个疯疯癫癫的女人,自个儿锁在家里。“行吧,跟着就跟着。
到了那儿不许乱说话,不许乱碰东西,听见没?”“听见了。”陈长生骑着他的破电驴,
胡娇就坐在后面。她好像很喜欢这种感觉,伸出双臂,感受着风。到了菜市场,
胡娇的出现引起了一阵小小的骚动。菜市场里的大妈大婶们,眼神跟雷达似的。
一个长得跟妖精似的女人,跟着陈长生这个不爱说话的闷葫芦,这事儿本身就够稀奇了。
“哟,长生,这是哪儿来的姑娘啊?真俊!”“长生,可以啊,啥时候谈上女朋友了,
也不跟姐姐们说一声?”陈长生被她们说得脸红脖子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只能闷着头往前走。胡娇倒是一点都不怯场。她好奇地打量着四周,看看这个,瞅瞅那个。
当她的目光落在卖鱼摊上那个大水盆时,她停下了脚步。她盯着水里活蹦乱跳的鲤鱼,
眼睛都直了。陈长生看她那样子,心里一沉,暗道不好。他刚想拉她走,
胡娇已经一个箭步冲了过去,手伸进水里,一抓,一条大鲤鱼就被她捞了出来,
在她手里活蹦乱跳。“这鱼,甚好。拿来做汤,定能大补。”卖鱼的大叔都看傻了。
“哎哎哎,姑娘,你这还没给钱呢!”陈长生赶紧跑过去,从兜里掏出钱塞给大叔,
又抢过胡娇手里的鱼,扔回水盆里。“对不起,对不起,她脑子有点……有点问题。
”他拖着胡娇就往自个儿铺子里跑。身后传来大妈大婶们的一片哄笑声。陈长生的脸,
这回是彻底丢尽了。4进了肉铺,陈长生把门一关,把胡娇拽到里头。“我不是跟你说了吗?
不许乱动东西!不许乱说话!你把我的话当耳旁风是不是?”他第一次对胡娇发了这么大火。
胡娇低着头,像个做错事的孩子。“我只是……想给你做顿好的。”“我不需要!
”陈长生吼完,又觉得自个儿有点过分了。他深吸一口气,压下火气,“你听我说,
这是人间,不是你那个什么山。这里有自己的规矩。东西要拿钱买,懂吗?钱!
”他掏出钱包,拿出几张人民币,在她面前晃了晃。“用这个换。”胡娇看着那几张纸,
眼神里充满了困惑。“此物何用?薄如蝉翼,既不能吃,也不能穿。”“……”陈长生觉得,
他跟这个狐狸精,根本就不是一个物种。他放弃了沟通。“你就在这儿待着,哪儿也别去。
我去进货。”他气冲冲地走了出去,把胡娇一个人锁在了铺子里。胡娇坐在案板上,晃着腿。
她看着陈长生留下的那些刀,大的小的,长的短的,在昏暗的灯光下泛着冷光。
她拿起那把陈长生最常用的剁骨刀。刀很重,上面还残留着血腥味儿。
她用手指轻轻弹了一下刀刃。“嗡——”刀发出一声清脆的鸣响。胡娇的眼神变了。
那不再是单纯和好奇,而是一种……一种混杂着恨意和怀念的复杂情绪。
“承影……”她喃喃自语,“三百年了,你还是老样子,喜欢藏在这么一把凡铁里。
”她闭上眼,仿佛能看到三百年前,那个白衣胜雪的男人,手持这把剑,剑光如练,
斩断了她所有的骄傲和尊严。那场大战,打了三天三夜。天门山被削去了一半,灵气四溢,
百年不散。最后,她力竭倒地,他用剑尖指着她的喉咙。“你输了。”他的声音,
跟现在一样,没什么温度。可就在他准备下杀手的时候,他犹豫了。
他看到她那双琥珀色的眼睛里,除了不甘,还有一丝……委屈。他最终没有杀她,
只是削去了她三尾,废了她百年的修为。“滚。别再让我看见你。”他转身离去,背影孤绝。
她躺在地上,恨得咬牙切齿。可她不知道,他转身的瞬间,嘴角溢出了一口心头血。那一战,
他看似赢了,实则也耗尽了元神。他为了压制体内更可怕的力量,强行催动了承影剑,
反噬己身。他救她,不是因为心软。而是因为,他需要她。需要她的妖丹,
来平衡他体内即将暴走的龙血。这些,胡娇是后来才知道的。当她魂飞魄散之际,
她才勘破了这个秘密。所以她重生了,不是来报仇的,是来报恩的。她睁开眼,
将剁骨刀放回原处。就在这时,铺子的门被“砰”的一声撞开了。
两个穿着黑色西装的男人走了进来。他们戴着墨镜,表情严肃,一看就不是善茬。
其中一个男人扫视了一圈,目光最后落在了胡娇身上。“妖气。”男人开口,声音嘶哑,
“这里有个小妖。”胡娇从案板上跳下来,护在身前。“你们是什么人?
”另一个男人冷笑一声,从怀里掏出一张***的符纸。“我们是‘镇妖司’的。小妖,
跟我们走一趟吧。”符纸无火自燃,化作一道金光,朝胡娇***过去。胡娇想躲,
可她现在法力微弱,根本躲不开。就在金光即将击中她的瞬间,门外传来一声暴喝。
“我让你们动她一下试试!”陈长生冲了进来,手里拎着半扇猪肉。他看着那两个黑西装,
眼睛都红了。他也不知道自个儿为什么会这么生气。他只是出去买了趟肉,
回来就看见有人要欺负这个疯女人。这个疯女人,是他捡回来的。只能他欺负,别人不行。
5镇妖司的那两个人看着陈长生,像在看一个死人。“凡人?识相的滚开,
不然连你一块儿收拾。”陈长生没说话,他把那半扇猪肉往地上一扔,
发出“砰”的一声闷响。然后,他抄起了案板上的剁骨刀。刀柄在他手里,握得死死的。
他的手背上,青筋暴起。“我再说一遍。滚。”他的声音很低,
但每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那两个黑西装对视一眼,都看出了对方眼里的不屑。
一个凡人,拿把破刀,也敢跟镇妖司叫板?“敬酒不吃吃罚酒。”其中一个男人手一翻,
又出现一张符纸。他嘴里念念有词,那符纸瞬间变成一道火绳,朝陈长生缠了过去。
陈长生眼神一凝。他没躲。就在火绳快要缠上他的时候,他手里的剁骨刀动了。
没有花哨的招式,就是一个简单粗暴的——劈。刀光一闪。“嗤啦”一声。那道火绳,
竟然被他从中间直接劈成了两截!火星四溅。两个黑西装都愣住了。“怎么可能?
他一个凡人……”陈长生没给他们思考的时间。他一步跨出去,身体压得很低,
像一头准备扑杀的猎豹。他手里的刀,又快又狠。那个拿符纸的男人反应很快,连忙后退,
可还是慢了一步。刀锋划过他的胳膊,带起一串血珠。“啊!”男人惨叫一声,捂着胳膊,
满脸的难以置信,“你……你到底是什么人?”陈长生没回答。他的眼神很冷,
冷得像西伯利亚的寒流。他感觉自己身体里有什么东西醒了。一股热流,从心脏开始,
瞬间流遍四肢百骸。他的力气,他的速度,他的反应,都提升了不止一个档次。
他甚至能清晰地看见,另一个男人瞳孔的收缩,能听见他心跳加速的声音。
这种感觉……很爽。就像一个常年饿肚子的人,突然坐到了一桌满汉全席面前。“一起上!
废了他!”剩下的那个男人也反应过来了,他怒吼一声,从腰间拔出了一把黑色的手枪。
黑洞洞的枪口,对准了陈长生。胡娇尖叫一声:“长生,小心!”陈长生看都没看那把枪。
他现在的世界里,只剩下眼前这两个敌人。那个开枪的男人扣动了扳机。“砰!
”枪声在狭小的肉铺里炸响。可子弹,没有击中陈长生。在众人眼中,
陈长生的身体只是微微一晃,像是躲过了一只苍蝇。他手里的刀,
已经递到了那个男人的喉咙前。刀尖,距离男人的皮肤,只有不到一厘米。
男人的身体僵住了,冷汗瞬间湿透了后背。他能感觉到刀尖上传来的那股寒意,
好像死神的手,已经搭在了他的脖子上。“不……不要杀我……”陈长生看着他,
眼神里没有任何情绪。“滚。”他只说了一个字。那个男人如蒙大赦,
连滚带爬地扶起受伤的同伴,狼狈地冲出了肉铺。铺子里,只剩下陈长生和胡娇。
陈长生还保持着持刀的姿势,身体微微颤抖。那股子力量来得快,去得也快。现在,
他感觉浑身酸软,像是被掏空了。“噗通”一声,他手里的刀掉在地上,人也跟着跪了下去。
胡娇赶紧跑过去扶住他。“长生!你怎么样?”陈长生大口大口地喘着气,
他看着自己的双手,满脸的不可思议。“我……我刚才……”“你醒了。”胡娇的眼睛里,
闪着光,“虽然只是一点点,但你体内的力量,确实醒了。”陈长生没听懂她在说什么。
他脑子里乱糟糟的。他刚才为什么要那么做?他为什么会变得那么强?他想不通。他只知道,
当他看到那两个人要伤害胡娇的时候,他脑子里就一个念头:保护她。不惜一切代价。
6陈长生在床上躺了两天。这两天,他一直昏昏沉沉的,
脑子里老是闪过那天在肉铺里的画面。那把枪,那道刀光,还有他身体里那股子汹涌的力量。
他感觉自己像个陌生人。胡娇照顾了他两天。她好像把“报恩”这件事,
彻底理解成了“当保姆”。她学着电视里的样子,给他熬粥,擦脸,
甚至还笨手笨脚地给他**。虽然她做的粥要么太烫要么太凉,**也跟拿锤子砸似的,
但陈长生心里,却有种说不出的感觉。这个家,好像因为有了她,多了点烟火气。第三天,
陈长生能下床了。他走出卧室,看见胡娇正坐在沙发上,
捧着一本从旧书摊上淘来的《都市修仙传》,看得津津有味。她看得很认真,
连他出来了都没发现。阳光透过窗户,照在她火红色的头发上,镀上了一层金边。
她的侧脸很好看,鼻子挺挺的,嘴唇很薄。陈长生忽然觉得,心跳有点快。他咳嗽了一声。
胡娇抬起头,看见他,立马合上书,站了起来。“你醒了?身体好点了吗?”“好了。
”陈长生走到她身边坐下,“你看什么呢?”“书。”胡娇把书递给他,“书上说,
你们人类现在的修仙者,都靠吸收灵气,炼制丹药。跟以前不一样了。
”陈长生翻了翻那本书,写得神乎其神,什么御剑飞行,什么法宝满天飞。他笑了。
“这都是假的,骗人的。”“假的?”胡娇不解,“可那天那两个人,他们会用符纸,
那不是法术吗?”“那可能是……某种特异功能吧。”陈长生自己也解释不清,
“反正跟书上写的不一样。”他觉得,这个世界可能跟他想象的不太一样。
但他还是愿意相信,科学才是真理。胡娇没再跟他争辩。她知道,他还没准备好接受这一切。
“长生,”她忽然认真地看着他,“我们得离开这儿。”“为什么?
”“镇妖司的人不会善罢甘休的。他们知道我在这里,很快就会派更多的人来。
你那天伤了他们,他们更不会放过你。”“那就让他们来。”陈长生嘴上说得硬气,
心里其实也没底,“我一个大活人,还能怕他们不成?”“这不是怕不怕的问题。
”胡娇的语气很急,“他们人多势众,而且有很多专门克制我们这种……这种异能的手段。
你那天只是侥幸。再来一次,我们不一定能走掉。”陈长生沉默了。他知道胡娇说的是对的。
他可以不顾自己,但他不能不顾她。她是来报恩的,总不能因为她,把命搭在这里。
“那……去哪儿?”他问。“找个地方,先把你身体里的力量彻底唤醒。”胡娇说,
“只有那样,我们才有自保的能力。”“怎么唤醒?”“天门山。”胡娇的眼神变得悠远,
“三百多年前,我们决战的地方。那里灵气最盛,也藏着你当年的秘密。我们必须回去一趟。
”天门山。陈长生在脑子里搜索这个名字。好像是在哪个深山老林里,离这儿很远。“行。
”他答应了,没有丝毫犹豫,“去就去。”他看着胡娇,忽然笑了。“不过,去之前,
我们得先做点准备。”“什么准备?”陈长生站起身,走到冰箱前,打开门,
从最里面拿出一沓用塑料袋包好的钱。那是他攒了好几年的积蓄,本来是准备付个首付的。
“去天门山,得坐车,得吃饭,还得住店。都得花钱。”他把钱拍在桌子上,“这些,
应该够了。”胡娇看着那沓钱,又看看陈长生。她发现,这个男人虽然嘴巴上刻薄,
心却软得跟棉花似的。她心里那块冰封了三百年的地方,好像裂开了一道缝。
7他们第二天就出发了。陈长生把肉铺暂时关了,跟邻居说是回老家探亲。
他买了两张去往天门山所在省份的火车票。坐火车的人很多,很挤。陈长生把胡娇护在怀里,
不让她被人挤到。胡娇第一次坐火车,对什么都好奇。她趴在车窗边,
看着外面飞速倒退的田野和房屋,眼睛一眨不眨。“这铁盒子,跑得比我御风还快。
”“那叫火车。”陈长生在她耳边解释。他的呼吸喷在她的耳朵上,痒痒的。胡娇的脸,
微微有点红。她不动声色地往旁边挪了挪。火车上很闷,空气里混杂着各种味道。泡面味儿,
汗味儿,还有脚臭味。胡娇有点受不了,她皱着眉头。陈长生看出来了,
他从包里拿出个苹果,用水果刀削了皮,递给她。“吃点水果,能好受点。”胡娇接过苹果,
咬了一口,很甜。她看着陈长生低头给她削苹果的样子,他的手指很长,骨节分明,
握着刀的样子,很专注。她忽然想起三百年前,这个男人也是用这双手,握着承影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