枷锁林晚收到养父母结婚四十周年庆典邀请函的时候,正在公司的落地窗前看着城市的夜景。
城市都显得渺小而安静,只有偶尔闪烁的霓虹灯提醒着她,那里有无数个家庭,无数种活法。
而她的活法,似乎从十二岁那年就已经定型了。手机震动。是养母打来的。
"晚晚,周六的宴会你一定要来啊。
我和你爸商量了,到时候让你二伯也来,他可是市里的公证处主任,正好见证一下。
"林晚捏着手机的手指微微发白。"妈,见证什么?""哎呀,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深圳谈合作——""那就今晚!你哥明天就要给投资人看了,晚晚,你最聪明了,帮帮你哥。
"养母的语气里带着理所当然的期待,"你下班了吧?顺路来一趟,妈给你留了饭。
"林晚看了眼电脑屏幕上还有一半没写完的季度报告,深吸一口气。"好,我一会儿就过去。
,小心翼翼地问:"林总,又是您家里的事?"林晚没有回答,只是接过咖啡,苦笑了一下。
的场景——林晚接到家里电话后,总是会停下手头的工作,然后匆匆忙忙赶去处理"家事"。
;再往前,是养父母想换一套更大的房子,首付差一百万..."林总,您真的太好说话了。
说,"您哥哥都三十五了,还要您帮忙看商业计划书?"林晚摆摆手,阻止了她继续说下去。
有些话,说出来就显得自己太斤斤计较了。毕竟,是养父母给了她第二次生命。
十二岁那年的记忆,林晚永远忘不掉。生母带着她改嫁,继父嫌弃她是拖油瓶,动辄打骂。
那天放学回家,她看到继父正在收拾行李,生母坐在沙发上哭。
:"晚晚,你去你外婆家住一段时间好不好?"那一刻,十二岁的林晚明白了什么叫被抛弃。
是林家夫妇收养了她。林父是退伍军人,在社区工作;林母是小学老师。
他们有一个儿子林浩,比她大五岁,正在读高中。"晚晚,从今天起,这就是你的家了。
"林母握着她的手说,"我们会像对浩浩一样对你。
"那天晚上,林晚躲在被子里哭了整整一夜。不是因为悲伤,而是因为终于有人要她了。
从那之后,她发誓要成为最听话、最优秀的女儿,来报答这份恩情。
钱都没敢乱花;大学四年,她半工半读,不仅没要过家里一分钱,还每个月往家里寄生活费。
网公司做产品经理,凭借过人的努力和天赋,五年内升到了总监的位置,年薪达到了八十万。
的医疗费用;她给他们买最好的保健品,订最贵的体检套餐..."晚晚真是我们家的福星。
"养母总是这样对邻居说。林晚听到这话,心里总是涌起复杂的情绪。
她说不清那是满足,还是疲惫。养父母家离公司有一个小时车程。
林晚到的时候已经快九点了。林浩的车停在楼下,一辆崭新的宝马5系。
林晚记得,这车是三个月前买的,首付五十万,还是她出的。
"你哥说做生意要有面子,开个好车谈客户方便。"养母当时这样解释。
林晚按了门铃,开门的是林浩的妻子周雅。"哟,大功臣来了。
门边,语气里带着若有若无的讥讽,"林总可真忙,我们这种小人物想见您一面还真不容易。
"林晚换了鞋,没有接话。
她和周雅的关系一直很微妙——准确说,周雅从来没有掩饰过对她的敌意。
"雅雅,说什么呢!"养母从厨房走出来,"晚晚工作忙,能抽时间来我们就该感恩了。
快来快来,妈给你炖了鸡汤。
"林晚走进餐厅,看到桌上摆着的商业计划书,还有林浩标注满了问号的笔记。
"妹妹来啦!"林浩从沙发上站起来,笑容满面,"我就知道你最疼哥了。
这个计划书我看了好几天,总觉得哪里不对,但又说不上来。你是专业的,帮我把把关。
"林晚坐下,翻开计划书。越看眉头皱得越紧。
证为伪需求,现在还有人想做?更要命的是,财务预测完全经不起推敲,成本被严重低估了。
"哥,这个项目...有问题。
"林晚尽量委婉地说,"市场调研不充分,竞品分析也很浅显,最关键的是盈利模式不清晰。
"林浩的脸色瞬间沉了下来。
"什么意思?你是说这项目不行?""不是不行,是需要重新规划。
现在这个方案,投资人不会买账的。
你帮我改!"林浩理所当然地说,"你不是最擅长这个吗?改完了我明天就给投资人发过去。
"林晚看了看时间,已经九点半了。
天下午我就要见投资人了!"林浩提高了声音,"林晚,你到底帮不帮?""浩浩,你别急。
"养父从书房走出来,看向林晚的眼神带着期待,"晚晚,你最有能耐,就帮你哥这一次。
你哥这些年创业不容易,好不容易有个机会,可不能错过。
打断她,"万一你哥投进去血本无归怎么办?你就连夜帮他改改,好歹让投资人看不出问题。
"林晚愣住了。
让我...欺骗投资人?""什么欺骗!这叫包装!"周雅在一旁冷笑,"林晚,你别装了。
司的产品宣传,哪个不是夸大其词?现在轮到帮你哥,你就讲起原则来了?""雅雅说得对。
晚,你是不是嫌麻烦?妈知道你工作忙,但这是你哥的事啊,亲哥哥!"林晚感到一阵窒息。
亲哥哥。这三个字,是她二十年来最沉重的枷锁。"我...我试试。
"她听到自己的声音说。
母家的书房待到凌晨三点,硬是把一份漏洞百出的商业计划书修改得看起来"像那么回事"。
她知道这样做是错的,但她无法拒绝家人的期待。
临走前,林浩拍了拍她的肩膀:"还是妹妹靠谱。
对了,周六的宴会你一定要来,爸妈说有重要的事要宣布。
""什么事?"林浩神秘地笑了笑:"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对了,穿得正式点,会有很多长辈在。
"林晚坐上回家的出租车,透过车窗看着逐渐远去的那栋老旧居民楼。
沉重的包袱过河,包袱里装满了石头,但他不敢放下,因为有人告诉他,那些石头都是金子。
她不知道自己背了多少年的包袱。也不知道里面到底装的是金子,还是石头。
第二章:裂缝周六的天气出奇的好。
林晚穿了一件藏蓝色的连衣裙,化了淡妆,看起来端庄得体。
她手里拎着给养父母准备的礼物——一对羊脂玉的茶具,花了她两个月的工资。
宴会地点在市中心一家五星级酒店的宴会厅。林晚到的时候,已经有不少宾客到了。
大多是养父母的老朋友,还有一些亲戚。
您养了个好女儿啊!""可不是嘛,晚晚从小就懂事,比亲生的还亲!"养母笑得合不拢嘴。
林晚保持着得体的微笑,心里却涌起一阵说不清的滋味。比亲生的还亲。
了无数遍,每次听到,都会让她更加警醒——她必须比亲生的更好,才能证明自己值得被爱。
宴会正式开始,养父养母站在台前,接受大家的祝福。
养父发表感言的时候,特意提到了林晚和林浩。"我这辈子最骄傲的,就是有一双好儿女。
,"浩浩是我的亲儿子,晚晚虽然不是亲生的,但这些年对我们的好,我和他妈都记在心里。
"台下响起一片掌声。林晚站在人群中,听着这些话,手指不自觉地攥紧了裙摆。
她不明白为什么每次养父母夸她的时候,都要特意强调"不是亲生的"这个事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