刹车声刺破雨夜的瞬间，我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苏暖阳，我好像还是没护住你。
车轮碾过积水的溅响、路人惊呼的碎片、胸口传来的剧痛，这些感官信号在意识里逐渐模糊，唯独关于她的记忆，像被泡在***里的标本，清晰得扎眼。我想起二十八岁生日那天，在医院走廊撞见她的最后一面：她穿着洗得发白的护士服，脸色比墙还白，手里攥着一张肾病晚期的诊断书，不是她的，是她妈赵兰的。那时候我刚加完班，西装上还沾着咖啡渍，想上前打招呼，脚却像灌了铅——我知道她那时候已经辍学三年，在餐馆端过盘子、在工地搬过砖，最后进了医院当护工，就为了给她妈省点住院费。可我呢？我拿着每个月八千块的死工资，连帮她垫付一次检查费的勇气都没有，只能看着她把诊断书塞进白大褂口袋，转身走进病房时，肩膀抖得像片要掉的叶子。
后来我听说，她妈走的那年冬天，她也跟着没了，是积劳成疾引发的心肌炎，倒在出租屋里三天才被发现。葬礼我没敢去，只在她家楼下的花坛里放了一束白菊，卡片上写着“对不起”——可这三个字，轻得像个笑话。我暗恋了她十一年，从高二第一次见她在讲台上读作文开始，到她辍学后我在街头偶然瞥见她的背影，再到她最后躺在医院太平间里，我连一次正经的“我喜欢你”都没说过，连一次“我帮你”都没敢做过。
“林辰！林辰！醒醒！陈老师盯着你呢！”
胳膊被人戳了一下，力道不轻，带着点熟悉的憨劲。我猛地睁开眼，刺眼的白光让我下意识眯了眯，鼻尖萦绕的不是医院的消毒水味，而是旧书本的油墨香，混着旁边人身上淡淡的牛肉干味道——这个味道，我记了十几年，是王胖子的专属气味。
我僵硬地转过头，旁边坐着的果然是王胖子。他圆脸蛋上堆着焦急，黑框眼镜滑到了鼻尖，手里还攥着半袋没吃完的五香牛肉干，包装袋的褶皱都跟我记忆里一模一样。“你发什么呆呢？陈老师刚才叫你回答问题，喊了三声了！”他压低声音，用胳膊肘又顶了我一下，“赶紧起来，不然又要被罚站了，你忘了上回你上课睡觉，被陈老师拎到走廊站了一节课？”
陈老师？上课睡觉？罚站？
这些词语像小锤子，一下下敲在我混沌的脑子里。我缓缓抬起头，看向讲台——穿着藏青色西装套裙、头发梳得一丝不苟的女人，正拿着红笔盯着我，眉头皱得能夹死蚊子。是陈岚，我们高二的数学老师，出了名的严脾气，前世我因为数学成绩差，被她叫去办公室谈话不下十次。
可陈老师……不是在我大三那年，就因为胃癌去世了吗？
我下意识攥紧了身下的椅子扶手，指尖触到的是冰凉的金属，还有椅面边缘掉漆的木纹——这是青藤高中的旧课桌椅，我坐了整整两年的位置，靠窗第三排，左手边就是窗户，抬头能看见操场边的老樟树。我猛地看向窗外，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洒下来，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影子，几个穿着蓝白校服的男生正在操场上打篮球，欢呼声顺着窗户缝飘进来，清晰得不像幻觉。
我低头看向自己的手——手腕细瘦，皮肤是少年人特有的白皙，没有后来常年敲键盘磨出的茧子，也没有车祸时被玻璃划伤的疤痕。再往下看，身上穿的是青藤高中的校服，洗得有些发白的蓝色外套，领口还沾着一点不小心蹭到的钢笔墨水——这是我高二时最喜欢的一件校服，后来因为跟张浩打架被撕破了，我还心疼了好几天。
张浩……这个名字像根刺，突然扎进我的心里。我猛地转头看向教室最后一排，靠门的位置空着，那是张浩的座位——他总是上课迟到，喜欢把脚翘在桌子上，听课时戴着耳机，老师也不敢管，谁让他爸是市里的地产商，给学校捐过一栋实验楼呢。前世就是他，因为苏暖阳拒绝了他的表白，就到处造谣她“想攀高枝”，还在放学路上堵过她好几次，我那时候没敢出头，只能看着苏暖阳每天绕远路回家，眼里的光一点点暗下去。
“林辰！”陈老师的声音又响起来，带着点不耐烦，“这道解析几何题，你到底会不会？不会就站着听，别在那儿发呆！”
全班同学的目光都聚到我身上，有好奇的，有看好戏的，也有像王胖子那样带着点担忧的。我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这不是梦，也不是幻觉，我真的回来了，回到了高二，回到了一切都还没来得及变糟的时候。苏暖阳……她现在应该也在这个教室里。
我的目光越过前排的同学，缓缓扫过第三排的位置——靠窗的那个座位上，坐着一个扎着低马尾的女生。她低着头，手里握着一支黑色的水笔，正在笔记本上写着什么，阳光落在她的发梢上，泛着淡淡的金色。她的侧脸很薄，睫毛很长，垂下来的时候在眼睑下方投出一小片阴影，连握笔的姿势都跟我记忆里一模一样——指尖轻轻抵着笔杆，小指微微翘起来，像朵要开的花。
是苏暖阳。
她还活着，还坐在这个教室里，还穿着干净的校服，没有经历后来的辍学、打工、丧母之痛，她的眼睛里还没有那些我后来见过的疲惫和绝望，她还只是个十七岁的少女，每天认真听课、记笔记，会因为一道题解不出来而皱眉头，会因为老师的表扬而偷偷红耳朵。
心脏突然抽痛起来，比车祸时的剧痛还要难受。我想起前世在医院走廊看见她的样子，想起她最后躺在太平间里苍白的脸，想起自己这些年午夜梦回时的遗憾——如果那时候我能勇敢一点，如果我能早一点帮她，如果我没有因为懦弱而错过她……
“我会。”
我听见自己的声音响起来，有些沙哑，却异常坚定。全班同学都愣了一下，连陈老师都挑了挑眉，显然没料到我会突然开口。王胖子更是张大了嘴巴，手里的牛肉干都忘了嚼：“你、你会？林辰你没发烧吧？这道题昨天我看课代表都没做出来……”
我没理会王胖子的惊讶，站起身，走到黑板前，接过陈老师递过来的粉笔。指尖触到粉笔的凉意时，前世加班时刷过的数学题、看过的解题思路，突然全都清晰地浮现在脑子里。我拿起粉笔，在黑板上写下第一步：“这道题可以用参数方程来解，先设点P的坐标为（acosθ，bsinθ），然后代入直线方程……”
粉笔划过黑板的声音在教室里回荡，我能感觉到全班同学的目光从“看好戏”变成了“惊讶”，再到后来的“认真”。陈老师站在旁边，眉头渐渐舒展开，手里的红笔也放了下来，开始跟着我的思路点头。王胖子在下面小声嘀咕：“**，林辰你这寒假到底去哪补课了？怎么跟换了个人似的……”
我没回头，只是专注地写着解题步骤。其实我没补课，我只是比他们多活了十一年，多经历了一次人生的遗憾而已。这道题的解法，是我后来为了考公务员，重新捡起高中数学时学会的，那时候我总在想，如果当初我能把数学学好，能跟苏暖阳一样考上重点大学，是不是就能离她近一点，是不是就能帮她多一点？
写完最后一步，我放下粉笔，转身看向陈老师。她看着黑板上的解题过程，又看了看我，嘴角难得露出一点笑容：“思路很清晰，步骤也没问题，比课代表的解法还简洁。林辰，看来这个寒假没白过，继续保持。”
全班响起一阵稀稀拉拉的掌声，我看见苏暖阳也抬起了头，目光落在我身上，带着点惊讶，还有点好奇。她的眼睛很亮，像盛着星星，看得我心里一阵发紧——这是我两辈子以来，第一次在这么近的距离里，被她这样看着。
我回到座位上，王胖子立刻凑过来，压低声音问：“你小子可以啊！快说，是不是偷偷报了补习班？哪个老师教的，也给我推荐推荐！”
我笑了笑，没跟他解释——有些事，我现在还不能说，也没法说。我只是转头看向苏暖阳的方向，她已经重新低下头，继续在笔记本上写着什么，只是握着笔的手指，好像比刚才更用力了一点。
下课铃响的时候，陈老师拿着教案走出了教室，教室里立刻热闹起来。王胖子拉着我要去小卖部买饮料，我摇摇头，说想在教室里待一会儿。他也没多问，只是拍了拍我的肩膀：“行，那我一会儿给你带瓶可乐。”
教室里的人渐渐走光了，只剩下我和苏暖阳两个人。她还在低头写笔记，好像没注意到教室里已经安静下来。我看着她的背影，心里有很多话想说，想问她最近是不是还在帮她妈熬药，想问她是不是已经开始担心学费的事，想问她知不知道张浩还在偷偷盯着她……可我最终还是没开口，我怕吓到她，也怕自己的情绪会失控。
就在这时，教室门突然被推开了，一个穿着黑色运动服的男生走了进来，嘴里叼着一根烟，看见教室里的我和苏暖阳，挑了挑眉。是张强，张浩的跟班，总是跟在张浩后面狐假虎威，前世也跟着张浩欺负过苏暖阳好几次。
张强的目光在苏暖阳身上扫了一圈，然后落在我身上，嘴角勾起一抹嘲讽的笑：“哟，这不是我们的‘学渣’林辰吗？今天怎么这么用功，还留在教室里‘学习’呢？”
我皱了皱眉，站起身——这一世，我不会再像前世那样，看见他们就躲着走了。苏暖阳也抬起了头，看见张强，眼神里闪过一丝害怕，下意识地往座位里缩了缩。
张强注意到苏暖阳的反应，笑得更得意了：“苏暖阳，浩哥让我跟你说，周五晚上他在‘星光KTV’订了包厢，想请你去玩玩，你可别不给面子啊。”
苏暖阳的脸一下子白了，摇了摇头，声音很小：“我不去，我还要回家照顾我妈妈。”
“照顾妈妈？”张强嗤笑一声，往前走了两步，“别给脸不要脸啊，浩哥能请你，是给你面子，你以为你是谁……”
“她不去，你没听见吗？”我往前走了一步，挡在了苏暖阳和张强之间。前世我就是因为不敢挡在她前面，才让她受了那么多委屈，这一世，我绝不会再让这种事发生。
张强愣了一下，显然没料到我会突然出头，他上下打量了我一眼，嘲讽道：“林辰，你算哪根葱？这里有你说话的份吗？赶紧滚一边去，不然我连你一起收拾！”
我攥紧了拳头，指甲几乎嵌进掌心——我知道张强的力气比我大，也知道他身后还有张浩撑腰，但我不能退。我看着张强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她不想去，你就别再纠缠她。不然的话，我就去找陈老师，或者找王主任，让他们评评理。”
张强的脸色变了变——他虽然跟着张浩嚣张，但也怕被老师抓到把柄，毕竟张浩的爸爸再厉害，也不能让他在学校里为所欲为。他盯着我看了几秒，咬牙道：“行，林辰，你有种！你给我等着，浩哥不会放过你的！”
说完，他狠狠瞪了我一眼，转身走出了教室，门被他甩得“砰”一声响。
教室里重新安静下来，我转过身，看向苏暖阳。她还坐在座位上，脸色还没完全恢复过来，双手紧紧攥着校服的衣角，眼神里带着点惊讶，还有点感激。
“你……你没事吧？”我声音有点发紧，不知道该怎么跟她说话，怕自己太热情会吓到她，也怕自己太冷淡会让她觉得我别有用心。
苏暖阳摇了摇头，抬起头看了我一眼，又很快低下头，声音轻轻的：“谢谢你，林辰。”
这是她第一次叫我的名字。
我的心脏像被什么东西撞了一下，又酸又软。我笑了笑，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自然一点：“没事，他就是吓唬人，你别放在心上。以后他要是再找你麻烦，你就告诉我，或者告诉老师。”
苏暖阳点了点头，没再说话，只是重新拿起笔，却没再往笔记本上写东西，手指在笔杆上轻轻摩挲着，像是在思考什么。
我看着她的样子，心里暗暗发誓：苏暖阳，这一世，我不会再让你一个人面对这些了。你的家庭困难，我帮你解决；张浩的骚扰，我帮你挡着；你的梦想，我帮你实现。我不会再让你像前世那样，在黑暗里独自挣扎，我要把你拉到阳光里，让你好好地活着，好好地笑，好好地过属于你的人生。
就在这时，教室窗外传来王胖子的声音：“林辰！可乐买回来了！你在哪儿呢？”
我转头看向窗外，王胖子举着两瓶可乐，正朝教室这边跑过来。我回过头，对苏暖阳笑了笑：“我朋友来了，我先走了。你也早点回家吧，路上注意安全。”
苏暖阳抬起头，对我笑了笑——那是我两辈子以来，见过的最干净、最温暖的笑容，像春天里的第一缕阳光，一下子照亮了我心里所有的遗憾和黑暗。
“嗯，你也注意安全。”她说。
我走出教室，王胖子已经跑了过来，把一瓶可乐塞到我手里：“刚才跟谁说话呢？我看你在教室里待了半天。对了，刚才我在操场看见张浩了，他跟张强在一起，好像在说什么，还往咱们教室这边看了好几眼，你小心点，别又跟他们起冲突。”
我接过可乐，拧开瓶盖喝了一口，冰凉的液体顺着喉咙滑下去，让我混乱的脑子清醒了不少。我看向操场的方向，张浩和张强正站在篮球架旁边，张浩手里夹着一支烟，目光直直地盯着教学楼的方向，眼神里带着点阴狠。
我知道，这只是开始。张浩不会就这么算了，他肯定会找机会报复我，苏暖阳的家庭困境也不会一下子解决，未来还有很多困难在等着我们。
但这一次，我不会再退缩了。
因为我已经错过了她一次，不能再错过第二次了。
我攥紧了手里的可乐瓶，目光坚定地看向教学楼的方向——苏暖阳还在那个教室里，她的笔记本上，还写着未来的希望。而我，会用我这一辈子，去守护这份希望，去完成前世没能完成的救赎。
可乐的冰凉顺着喉咙滑下去，却压不住我心里的热意——刚才苏暖阳那个笑，像颗糖，在我嘴里化了半天，连带着指尖都有点发颤。王胖子还在旁边絮絮叨叨，说刚才张浩看我的眼神跟要吃人似的，让我最近别单独走小巷子，可我满脑子都是教室里那个低马尾的身影，连他说什么都没太听清。
“喂！林辰！你到底听没听我说话啊？”王胖子用胳膊肘顶了我一下，黑框眼镜滑到鼻尖，“张浩那家伙可是出了名的记仇，你昨天帮苏暖阳挡了张强，他肯定不会放过你的！上次三班有个男生只是不小心撞到苏暖阳，就被他堵在厕所揍了一顿，你可得小心点！”
我回过神，把可乐瓶捏得咯吱响。前世我就是因为怕张浩报复，才眼睁睁看着他欺负苏暖阳——那时候我总想着“忍忍就过去了”，可最后呢？苏暖阳还是被他逼得不敢来学校，只能偷偷退学。这一世，就算张浩真要堵我，我也不能退。
“知道了，”我冲王胖子笑了笑，把空可乐瓶扔进垃圾桶，“放心吧，我不会像以前那样任人欺负了。”
王胖子愣了一下，随即挠了挠头：“也是，你这寒假回来跟变了个人似的，连陈老师都对你另眼相看了。对了，你到底怎么突然变这么厉害？真没报补习班？”
我没法跟他说“我重生了，多活了十一年”，只能含糊地打哈哈：“就是寒假在家没事，翻了翻以前的笔记，突然就开窍了。”
王胖子显然不信，还想追问，上课铃却响了。我们俩赶紧往教室跑，刚踏进门口，就看见陈老师已经站在讲台上，手里拿着一叠试卷，脸色比早上更严肃了。“这节课测验，”她把试卷往讲桌上一放，声音透过讲台的麦克风传得整个教室都听得见，“昨天那道解析几何题，全班只有林辰一个人做对了，我倒要看看，你们这寒假到底有没有用心复习！”
全班顿时一片哀嚎，王胖子趴在桌子上，小声跟我嘀咕：“完了完了，我昨天那道题都没看懂，这次测验肯定要挂了。林辰，一会儿……你懂的。”
我拍了拍他的肩膀，没说话。前世我数学测验从来都是倒数，每次都靠抄王胖子的才勉强及格，可这一世，我不需要了。陈老师开始发试卷，纸张划过桌面的声音里，我看见苏暖阳从抽屉里拿出笔，指尖轻轻捏着笔杆，跟昨天一样，小指微微翘着——她总是这样，一紧张就会下意识绷紧手指。
试卷拿到手，我扫了一眼，大部分题目都是前世学过的基础题，还有两道压轴题，是我后来备考时反复练过的题型。我拿起笔，没像周围同学那样抓耳挠腮，直接从第一题开始写。笔尖在纸上划过的速度很快，脑子里的解题思路清晰得像刻在上面一样，连计算都没出过错。
旁边的王胖子偷偷用胳膊肘碰我，眼神示意我把试卷往他那边挪挪，我却摇了摇头，用口型告诉他：“自己写，不会的我回头教你。”
王胖子一脸震惊，好像我刚才说的是外星语。也是，前世我抄他的作业都嫌麻烦，现在居然要教他做题，换谁都会觉得奇怪。可我不想再像以前那样——我要变优秀，不只是为了靠近苏暖阳，也是为了自己，为了这重来一次的人生。
测验进行到一半，陈老师在教室里来回走动，走到我身边时，停下脚步看了会儿我的试卷，眉头渐渐舒展开，还轻轻点了点头。我抬头时，正好撞见她的目光，她冲我笑了笑，那是我两辈子以来，第一次从陈老师眼里看到“认可”的眼神。
交卷的时候，王胖子哭丧着脸跟我说：“完了，最后两道大题我一道都没做出来，这次肯定要被我妈骂了。”我接过他的试卷，扫了一眼，指着最后一道题说：“这道题其实不难，用数列的错位相减法就行，你看，先把通项公式列出来，再乘以公比……”
我一边说，一边拿过草稿纸写步骤，王胖子凑过来看，圆脸上的愁云渐渐散了，眼睛越睁越大：“哦！原来如此！我刚才怎么没想到呢？林辰，你现在也太厉害了吧，跟我们班学委似的！”
他的声音有点大，周围几个同学都看了过来，其中就包括苏暖阳。她正收拾着试卷，听到王胖子的话，抬起头看了我一眼，眼神里带着点惊讶，还有点好奇，跟昨天在讲台上看我的时候一样。我心里一紧，赶紧把草稿纸收起来，假装跟王胖子开玩笑：“别瞎说，我就是刚好会这道题而已。”
苏暖阳没说话，只是低下头，把试卷放进书包里，手指在书包拉链上顿了顿，好像想说什么，最后还是拉上拉链，转身走出了教室。我看着她的背影，心里有点懊恼——刚才怎么就慌了呢？明明可以借着讲题的机会，跟她多说几句话的。
“发什么呆呢？”王胖子拍了拍我的肩膀，“走啊，去小卖部买根冰棍，这天也太闷热了。”
我跟着王胖子走出教室，刚下楼梯，就看见张强从走廊另一头走过来。他双手插在裤兜里，眼神直勾勾地盯着我，嘴角勾着一抹不怀好意的笑。我心里一沉，知道他是来找茬的。
王胖子也看出不对劲，往我身后缩了缩，小声说：“要不我们绕路走吧？”
“不用。”我按住他的胳膊，迎了上去。前世我见了张强就躲，可这一世，我不能再躲了——我要是连他都怕，怎么保护苏暖阳？
张强在我面前停下，故意撞了我一下，我没站稳，往后退了半步。他嗤笑一声：“林辰，你还真把自己当回事了？以为会解两道破题，就能跟浩哥抢人了？”
“我没跟谁抢人，”我抬起头，盯着他的眼睛，“我只是不想看见有人欺负同学而已。”
“欺负同学？”张强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伸手推了我一把，“你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以前谁没欺负过你？现在倒是装英雄了？我告诉你，识相的就离苏暖阳远点，不然浩哥要是动真格的，有你好果子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