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晚星拆开那封泛黄的信时,指腹蹭过邮票上模糊的字迹,像触到了十年前那个闷热的夏夜。
信纸薄得透光,顾知衍的字迹却力透纸背,一笔一划都是她曾贪恋的认真:“晚星,等我回来,我们就去登记。”
末尾的日期,是他登机去南极科考的前一天。
如今,这封信被压在他的遗物箱底,和他没来得及带走的围巾、半盒薄荷糖一起,在储藏室的潮湿里,沉默地度过了三个春秋。
“林**,这是顾先生的最后一批遗物。”研究院的助理将一个金属保温箱放在桌上,声音带着小心翼翼的同情,“科考队找到他的时候,这个箱子被他紧紧抱在怀里,里面……”
林晚星掀开箱盖的手在抖。
没有预想中的科考样本,只有一叠画稿。
最上面那张,是她坐在大学图书馆的窗边,阳光斜斜落在发梢,手里捏着本翻开的《天体演化论》。画旁有行小字:“晚星说,想和我一起看南极的极光。”
下面是她在实验室打瞌睡的样子,额前碎发被他画得歪歪扭扭;是她穿着红裙站在毕业晚会门口,裙摆被风掀起一个弧度……最后一张,画的是雪地里的小木屋,烟囱冒着烟,窗台上摆着两盆她最喜欢的铃兰。
画稿背面,压着一张诊断书。
日期是他出发前一周。
“晚期脑胶质瘤,预计生存期三个月。”
林晚星突然想起,他出发前那晚,抱着她看了整夜的星星。她问他怎么总是盯着她看,他笑着揉她的头发:“怕看不够。”
她当时还嗔怪他矫情。
原来那时,他就知道自己再也回不来了。
所以他故意和她吵了一架,说她太黏人、不懂事,说他厌倦了这样的日子;所以他在机场走得决绝,连她喊他的名字都没回头;所以他在信里写下那句“等我回来”,明知是永远无法兑现的谎。
保温箱的底层,还有一枚素圈戒指,内侧刻着他们的名字缩写。
林晚星把戒指套进无名指,尺寸刚刚好。她想起他曾笑着说:“以后求婚,一定要亲手给你戴上。”
窗外的梧桐叶被风吹得沙沙响,像极了他从前弹吉他的调子。林晚星蜷缩在地板上,把那叠画稿紧紧贴在胸口,喉咙里发不出一点声音,只有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砸在画纸上,晕开一片模糊的墨迹。
她终于明白,他说的“怕看不够”,从来都不是情话。
是告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