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光与火唐小糖第一次见墨渊，是在春分那天的上香途中。她十二岁，穿书而来已三个月，
清楚记得这具身体原主的命运——十三岁被许给县令之子，十五岁守寡，十七岁投井。
她不想重蹈覆辙。她只想活着，安稳地活着。道观偏院的梧桐树下，一个少年跪着擦石阶，
红瞳低垂，像两簇熄灭的火。香客指着他尖叫，说他是妖孽转世。唐小糖认出了他——墨渊，
书中那个后来屠了三座城、被万人唾骂的“血君”。可此刻他只是个被推搡的少年，
道袍磨破了边，指节因用力发白。玄通道长站在廊下，袖手旁观。他说墨渊不祥，
明日就送往后山静修，从此不许见客。香客喊着要烧观驱邪，火把已经递到了门前。
唐小糖突然尖叫一声，扑向墨渊，整个人撞进他怀里。她声音发抖：“他是我的守护神！
爹娘说的，我生来有煞，只有他能镇住！”她仰头看他，眼神湿漉漉的，像真怕得不行。
墨渊僵着，没动。没人看见她悄悄塞进他袖子里的桂花糕——甜的，他从没吃过。
她掏出荷包，把攒了半年的碎银拍在供桌上：“我请道长留他在此，每月加一两香油钱。
”声音小，但清晰。玄通道长眯眼看了她一眼，又看墨渊，笑了。他收了银子，说既是有缘，
便留前院吧。当晚，墨渊在柴房找到那块糕。甜味在舌尖化开时，他咬破了自己的舌尖。
他不懂什么是甜，只记得那天她扑过来时，发丝擦过他手背，像光落下来。此后，
唐小糖每日来观里念经，实则陪他。她教他识字，讲些荒诞的现代故事，
说将来会有铁鸟飞天，万人共看一镜。他不问真假，只记住她说的每一句话。
她是他见过的第一个不躲他眼睛的人。玄通道长开始在香客中传话，说红瞳少年曾夜闯闺房，
说唐家**被妖祟迷了心窍。流言四起，唐父怒斥她不懂事。她跪下，说梦里有神仙指点，
墨渊是她的命定护法，若他出事，她必活不过十六。她不说爱，不说情，只用“命定”二字，
将自己与他绑死。墨渊在后山捡到一只断翅的鸦，养在破瓦罐里。某夜，他站在道观屋顶，
看着唐家马车远去，忽然拔刀，一刀斩下那鸦的头。血溅在瓦上，他低声说：“谁碰她，
就这样。”他知道她是假的——那么温柔，那么巧，刚好出现在那天，刚好救他。
但他不在乎。她是他唯一的光。哪怕这光是算计来的，他也认了。
---2灯与夜那年元宵，城中张灯结彩。唐小糖早早溜出道观，怀里揣着一顶青纱帷帽，
偷偷塞进墨渊手里：“戴上，别让人看见你的眼睛。”墨渊皱眉：“我们去哪儿？
”“去街上。”她眼睛亮得像星子，“你不是说从没出过道观吗？今晚，
我带你看看人间烟火。”他犹豫片刻，终于戴上帷帽，跟着她翻墙而出。夜市喧闹，
灯笼如河。糖画摊前孩童嬉笑，卖花女轻声叫卖，酒楼里丝竹声声，醉客高歌。
墨渊一路沉默，手指却紧紧攥着她的袖角，像怕她突然消失。“你看！
”唐小糖拉他停在一处灯谜摊前，“猜中了送兔子灯！”摊主见墨渊帽檐低垂，
神色警惕：“这位公子，脸上……可有疤痕？”唐小糖立刻挡在前面：“他害羞，不惯见人。
”她塞过去两枚铜钱，“我来猜！”她连中三题，摊主送她一只雪白兔灯。
她递给墨渊：“送你。”他接过，指尖轻颤。这是他人生中，第一次收到礼物。
他们走到河边，放灯祈愿。唐小糖闭眼许愿：“愿我和墨渊，一辈子都不分开。
”墨渊没说话，却在灯底悄悄刻下一行小字：“若她愿留，我宁负天下。
”后来他们误入一条窄巷，听见丝竹靡音，门前挂着红纱灯笼——是“醉月楼”。
唐小糖竟推门而入。墨渊僵住：“你……来这种地方？”“别紧张。”她笑，
“我带你开开眼。你说，这世上最贵的东西是什么？”“……金子？”“是人。”她低语，
“尤其是女人的自由。你看她们笑得那么甜，可谁懂她们夜里哭得多惨？
”她拉着他在角落坐下，点了一壶茶。姑娘们见她是个小姑娘，也不驱赶。
一曲《相思引》响起，琵琶声碎，如泣如诉。墨渊忽然说：“她们……像被困在笼里的鸟。
”“是啊。”唐小糖望着台上女子，“就像你，也像我。”他转头看她，第一次发现，
她眼底也有他熟悉的痛。那一夜，他们并肩坐在河边，兔灯在水波中摇晃。
墨渊低声问：“你会一直带我出来吗？”“只要你听话。”她靠在他肩上，
“我就带你走遍天下。”他闭上眼，轻声道：“好。我听你的。”那一刻，他不是“妖童”，
不是“血君”，只是一个少年，牵着心上人的手，贪恋着这短暂的温柔。
---3火与灰玄通终于出手了。那夜，暴雨倾盆。唐小糖打着伞来道观，
却见前院火光冲天。香客举着火把，围在殿外，怒吼着“烧死妖童”。玄通站在高处，
手持拂尘，一脸悲悯：“天雷将至，唯有除妖，方可安民。”墨渊被绑在石柱上，
红瞳在火光中如血燃烧。他不挣扎，只是死死盯着人群中的某个位置——唐小糖。她冲进去，
却被道童拦住。“**，别去！他们会连你一起烧！”她冷笑：“你们道观收钱办事，
现在却装清高？”她猛地抽出袖中账本——那是她这三个月偷偷记下的“香油钱”明细，
每一笔都写着玄通的名字和金额。“你贪墨香油钱，私卖观中古物，
勾结山匪劫商队——这些，你想让知府大人看看吗？”玄通脸色骤变。
她步步逼近：“放了墨渊，我当什么都没发生。否则，明日全城都会知道，
你们道观供奉的不是神，是贼。”人群骚动。玄通咬牙，挥手：“放人。”墨渊被解下时，
浑身是伤。她扶着他，低声说：“别怕，有我在。”他靠在她肩上，
声音沙哑：“你会保护我，对吗？”“嗯。”“那如果有一天，我杀了很多人，
你还会留在我身边吗？”她顿了顿，笑了：“只要你杀的是该杀的人，我就永远陪着你。
”他闭上眼，嘴角微微扬起。那一夜，他梦见自己站在尸山血海中，而她，依旧牵着他的手，
笑着对他说：“回家了。”---4刀与鞘唐小糖开始教墨渊读书。不是《道德经》，
不是《黄庭经》，而是她从现代带来的记忆——兵法、权谋、人心操控。
她教他如何隐藏情绪，如何借势杀人，如何让敌人自相残杀。“玄通想借别人的手除掉我们，
那我们就让他死在自己人手里。”“你不用亲自动手，只要……让他觉得，有人要杀他。
”她开始散布谣言——说玄通私藏“妖物”，说他夜夜与鬼魂对话，说他用童男童女炼丹。
她甚至找人假扮“天师门”使者，送来一封恐吓信：“若不交出红瞳者，三日内，血洗道观。
”玄通慌了。他派人暗查，却发现“天师门”近十年从未涉足江南。他开始怀疑身边所有人。
道观内，人心惶惶。一个月后，两名资深道士深夜暴毙，
胸口插着同样的短刀——那是玄通的贴身佩刀。他怒极，下令彻查，却发现刀上有他的指印。
他终于明白——有人在嫁祸他。而最可疑的，就是那个红瞳少年。他亲自带人围捕墨渊。
却在柴房外，听见墨渊低声对唐小糖说：“刀我放好了，你说的，只要他起疑，
就会自乱阵脚。”玄通浑身发冷。他转身就走，决定连夜逃离。可他刚出观门，
就被一队官兵拦下。唐小糖站在马车旁，手中拿着一封“密信”：“玄通道长，
你贪墨官银、私通匪寇、谋害同门，现予逮捕。”玄通怒吼：“你这个小**！你算计我！
”她微笑：“不是我算计你，是你太贪。你若安分守己，本可善终。
可你非要逼我……那就别怪我不讲情面了。”---5风与雨玄通入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