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个混混连滚带爬地消失在楼道的拐角，我才终于松开抵着门板的后背。一阵强烈的眩晕感袭来，我扶着墙壁，大口地喘着气，心脏在胸腔里像擂鼓般狂跳。
这具身体，实在太弱了。
仅仅是几下看似轻松写意的制敌动作，动用的也只是最基础的发力技巧，却几乎抽空了这副躯壳里所有的能量。肌肉纤维在颤抖，发出不堪重负的哀鸣。我能感觉到，血液中的含氧量正在急剧下降。
我苦笑着摇了摇头。想当年，我穿着百斤重的动力装甲，与***异兽鏖战三天三夜都不曾有过这般虚弱的感觉。虎落平阳，英雄末路，大概就是如此了。
但我的眼中没有丝毫气馁。相反，一种久违的、名为“挑战”的火焰，正在重新燃起。从零开始，一步步重返巅峰，这种感觉，倒也不坏。
我回到电脑前坐下，打开了林枫的个人账户，余额依然是那刺眼的27.99。刚才那三个混混显然只是开胃菜，真正的主菜——王虎，很快就会找上门来。一个混迹在城市灰色地带的头目，手底下不可能只有几个F级的废物。我必须在他到来之前，为自己争取到更多的***。
刷新了一下论坛页面，一条新的私信提示弹了出来。
是“烈火狂刀”。
“小子，你给的信息很有意思。但谁知道你是不是从哪个犄角旮旯的故纸堆里翻出来的东西？迷雾沼泽那地方，每年都有猎人小队折在里面，信息真假，拿命去试？”
他的话语充满了质疑，但字里行间却透露出一丝无法掩饰的急切。
我笑了。这正是我预料之中的反应。我给出的信息，精准地卡在一个点上——既足够打败他们以往的认知，让他们意识到自己可能走了弯路；又不够完整，让他们抓心挠肝，不敢轻易尝试。
这就是信息差的艺术。给予，但只给予一部分。你亮出的钩子越诱人，鱼儿上钩的欲望就越强烈。
我慢条斯理地敲击着键盘，回复道：“信不信由你。三叶鬼面花每三年才成熟一次，花期只有七天。据我所知，现在已经是第四天了。你们的时间，不多了。”
我没有再提钱的事，而是把时间的压力抛给了对方。
果然，不到一分钟，对方的回复就来了，语气明显软化了许多：“五十万不是小数目。我需要一个保证，或者，我们需要见一面。”
“可以。”我打出两个字。
“时间，地点？”
“今晚十点，城西，三号码头废弃仓库。我一个人来。你也只能带一个人。交易方式，不记名晶卡转账。如果你敢耍花样，或者带了多余的人，那么关于三叶鬼面花的所有信息，明天就会出现在猎人公会的公开情报板上，免费。”
我设定了苛刻的条件，将主动权牢牢握在自己手中。我知道，对于他们这种刀口舔血的猎人小队来说，一个独家的高价值情报，意味着远超五十万的收益。他们绝不敢冒着情报泄露的风险来对付我这个“卖家”。
“好！一言为定！”
看着屏幕上对方干脆利落的回复，我心里有了底。启动资金，解决了。
接下来，就是应付王虎了。
我没有坐着干等。我开始在房间里翻箱倒柜，寻找一切可以利用的东西。最终，我在床底下找到了半瓶劣质的白酒，一包生了锈的缝衣针，还有一个打火机。
足够了。
我将针在火上烤了烤，又用白酒消毒，然后闭上眼睛，凭借着对人体穴位的精准记忆，将几根针缓缓刺入自己胸口的“气户”、手臂的“曲池”等几处关键穴位。
这是军中流传的一种激发潜能的秘法，名为“七针锁神法”。通过**穴位，可以在短时间内压榨出身体的所有潜能，换来短暂的爆发力。当然，代价也很大，事后会虚弱好几天。但对我眼下的处境来说，这是唯一的选择。
做完这一切，我感到身体里涌起一股虚假的暖流，暂时驱散了疲惫感。
我静静地坐在椅子上，调整着呼吸，将自己的状态调整到最佳。我在等待，像一个经验丰富的猎人，等待着猎物踏入陷阱。
大约一个小时后，楼下传来了汽车引擎的轰鸣声，紧接着是沉重而杂乱的脚步声。
他们来了。比我预想的要快。
房门被“砰”的一声巨响踹开，木屑纷飞。一个身材魁梧的光头壮汉走了进来，他身高接近两米，浑身肌肉虬结，脖子上戴着一条粗大的金链子，脸上有一道从眼角延伸到嘴角的狰狞刀疤。在他身后，还跟着七八个手下，将我这间狭小的出租屋挤得满满当当。
F级、E级……甚至这个光头壮汉，身上的能量波动已经达到了D级的层次。
他就是王虎。
他的目光如恶狼般扫视了一圈，最后落在我身上，带着一丝轻蔑和残忍：“就是你，打了我的手下，还敢提那个人的名字？”
我坐在椅子上，一动不动，平静地与他对视：“王虎，十年不见，你倒是混出个人样了。”
我的声音很平淡，却像一道惊雷在王虎耳边炸响。他脸上的表情瞬间凝固，瞳孔猛地收缩，死死地盯着我，眼神里充满了惊疑和一丝深藏的恐惧。
“你……你到底是谁？！”他嘶哑着嗓子问道。
“东亚战区，第七特种行动小队，编号7037，陈天元。”我一字一句地报出了我当年的身份编号，“这个编号，你应该不陌生吧？”
王虎的身体肉眼可见地颤抖了一下，冷汗从他光亮的额头上渗出。
这个编号，是他们那支小队的最高机密，除了当年的队员，绝不可能有外人知道！而陈天元……这个名字，是他十年午夜梦回时，最恐惧的梦魇！
“不……不可能！”王虎的声音发颤，“队长他……他十年前就已经……”
“死了，对吗？”我打断了他，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你亲眼看着我为了掩护你们撤退，被‘深渊蠕虫’的酸液吞没。所以你心安理得地拿着我的抚恤金，像条狗一样逃离了战场，对吗？”
“轰！”
这番话，如同重锤般狠狠砸在王虎的心脏上。这是他隐藏了十年，最不愿被人提及的秘密！是他一生的污点！
他身后的那些手下，全都面面相觑，不明白自己的老大为什么会被这个瘦弱的小子几句话说得脸色惨白。
“你***！”王虎色厉内荏地咆哮道，试图用音量来掩盖自己的心虚，“你到底是谁派来的？敢在这里妖言惑众，给我上！废了他！”
然而，他身后的手下们却没有一个敢动。
因为他们看到，我缓缓地抬起了右手，做了一个他们完全看不懂，却让王虎浑身僵硬、如坠冰窟的战术手势。
那是第七小队独有的，代表“左翼突进，三点爆破”的进攻手势。这个手势，是我亲手教给他们每一个人的！
王虎的心理防线，在这一刻，彻底崩溃了。
他无法理解眼前发生的一切。鬼魂？附体？还是说，这是一个天大的阴谋？但无论如何，眼前这个顶着林枫面孔的少年，绝对和那个男人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那种眼神，那种语气，那种不经意间流露出的、仿佛将一切都掌控在手中的绝对自信……都和记忆中的那个人，一模一样！
“噗通”一声。
在所有人惊骇的目光中，D级觉醒者，掌管着城西地下势力的王虎，竟然双腿一软，跪在了我的面前。
“队……队长……”他嘴唇哆嗦着，再也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我缓缓站起身，走到他面前，俯视着他。
“站起来。”我冷冷地说道，“我的兵，没有给人下跪的习惯，哪怕是逃兵。”
王虎浑身一震，挣扎着从地上爬了起来，但头却埋得更低了，根本不敢看我的眼睛。
我环视了一圈他那些目瞪口呆的手下，淡淡地说道：“都出去。”
那些手下如蒙大赦，慌不择路地退了出去，还贴心地把那扇破烂的门给带上了。
房间里，只剩下我和王虎两个人。
“说说吧，这十年，你是怎么过的。”我拉过椅子，重新坐下。
王虎不敢有丝毫隐瞒，将他当年的逃亡、如何利用觉醒者的力量在灰色地带站稳脚跟、如何一步步发展到今天，全都一五一十地说了出来。
我静静地听着，没有打断，也没有评价。
等他说完，我才缓缓开口：“过去的事，我可以既往不咎。你的命，是我给的。现在，我要你替我办几件事。”
“队长您说！上刀山下火海，我王虎绝不皱一下眉头！”王虎立刻表态，语气中带着一丝赎罪般的急切。
“第一，给我准备一个安静的、没人打扰的训练场所。第二，我需要一批药材，清单我待会儿给你，三天之内，全部备齐。第三，动用你所有的情报网，帮我收集关于‘深渊君主’陈念的一切信息，无论多小，我都要。”
听到前两个要求，王虎毫不犹豫地点头。但听到第三个，他脸上露出了极度的恐惧：“队长，您……您要调查那位？那可是……那可是个真正的魔王啊！我们这种小角色，稍微跟他扯上一点关系，都会被碾得粉身碎骨的！”
“这是命令。”我的语气不容置疑，“你只需要收集公开的，以及你们地下世界流传的信息，不要去碰任何机密。记住，我要的是一切，包括他喜欢吃什么，喜欢在什么天气出门这种看似无聊的信息。”
看着我坚决的眼神，王虎最终还是咬着牙点了点头：“是！我明白了，队长！”
“很好。”我站起身，拍了拍他的肩膀，“王虎，我知道你是个聪明人。今天发生在这里的事，我不希望有第三个人知道。我的身份，你心里清楚就行了。对外，我还是林枫，一个需要你‘罩着’的穷学生。”
“我懂！我懂！”王虎连连点头，他知道，自己这个曾经的污点，已经变成了他现在最大的护身符和机遇。
打发走王虎后，我拔掉了身上的银针，一股强烈的虚弱感再次席卷全身。我几乎是瘫倒在床上的。
但我的心情，却前所未有的畅快。
王虎这颗棋子，比我预想的还要好用。他不仅能解决我眼前的麻烦，还能为我提供一个稳定的后方和情报来源。
看了一眼时间，已经快九点了。我强撑着身体，换了一件干净点的衣服，离开了出租屋，前往交易地点。
城西三号码头，早已废弃多年，海风带着咸腥的湿气，吹得周围的铁皮房子哗哗作响。我走进约定的仓库，里面空无一人，只有几盏昏暗的应急灯亮着。
我找了个集装箱的阴影处，静静地等待着。
十点整，两道身影准时出现在仓库门口。为首的，正是论坛头像上的那个男人，身材高大，背着一柄门板似的阔剑，气息沉稳，至少是C级觉醒者。他身后的那人则瘦小一些，眼神警惕，像一只灵猫。
“烈火狂刀？”我从阴影中走出。
对方显然被吓了一跳，没想到我比他们还先到。他眯着眼打量着我，看到我这副瘦弱的模样，眼中闪过一丝怀疑：“就是你？卖情报的？”
“东西带来了吗？”我懒得废话，直接问道。
“你就不怕我们拿了情报，再把你灭口？”烈火狂刀沉声问道，一股强大的气势向我压来。
我面不改色，甚至还笑了一下：“你可以试试。不过我保证，只要我今天走不出这个仓库，明天整个东亚战区的猎人公会，都会收到一份来自‘破晓之刃’的礼物。礼物的内容，是你们‘烈火小队’所有成员的家庭住址和详细资料。”
“破晓之刃”四个字一出口，烈火狂刀的脸色骤然大变。
“破晓之刃”陈天元！那个十年前战死的传奇英雄！
他死死地盯着我，眼神中的惊疑不定几乎要溢出来。他当然不相信我是陈天元，但他怕我跟陈天元的旧部，或者某些纪念英雄的极端组织有关系。这种麻烦，他惹不起。
“你到底是什么人？”
“一个能让你们满载而归的人。”我从口袋里掏出一张储存卡，“这里面，是三叶鬼面花的精确坐标，潜影妖蝠的所有弱点，包括它巢穴附近一条绝对安全的潜入路线。一手交钱，一手交货。”
烈火狂刀和他的队友对视一眼，最终还是妥协了。他拿出一张黑色的不记名晶卡，抛了过来。
我接住卡，在随身带来的一个微型读卡器上确认了一下数额。
五十万，分文不少。
我将储存卡扔了过去：“合作愉快。另外奉劝一句，拿到东西后，立刻离开，不要停留。那只潜影妖蝠，最近可能要产卵了，会比平时狂暴三倍以上。”
说完，我不再理会他们的反应，转身消失在夜色中。
回到出租屋，看着账户上多出来的一长串零，我终于松了口气。
有了这笔钱，我的计划，终于可以正式启动了。
我打开电脑，正准备列一张采购清单，一条紧急新闻弹窗却突然占据了整个屏幕。
“突发新闻！深渊君主陈念现身东海市边缘的‘隔离区’，疑似与军方发生冲突，具体原因不明！请附近居民切勿靠近！”
东海市……
我所在的，正是东海市！
我猛地站起身，死死地盯着屏幕上那张模糊的、被无数暗影包裹的侧脸。
十年了。
我那远在天边的儿子，竟然……就在我的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