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皮肤实在太白了，眼下半消未消的那道红痕在烈日下像朵褪去水分的樱花花瓣，格外别致动人。这种天气还戴口罩不热吗？他好像不怎么会出汗，果然跟纸人一样……她正暗自腹诽，耳边响起一句突兀的问话。“周小姐脸颊上怎么红了一块？”……他脸上不也红了，有什么好问的，不就是磕了绊了，难道还会是被狗咬了吗？“撞到了桌子角。她抬头看天。路过
回到小区门口接近十点半, 雨停后，便利店门前围着几位下象棋的老人。
周窈音给宋阿姨发的消息还没得到回复，不知道是不是睡觉了。她迫切地想知道有关1105的事情, 物业爱踢皮球, 相较之下问人脉广的宋阿姨是更好的选择。
她把手机摁灭，视线掠过衬衫上被抓出来的褶皱，下意识伸手抚平。面料摸上去有些凉，一旦有了猜想并与之对应后, 她感觉指尖仿佛也残留着一缕淡淡的皂香。
等回过神, 她已经站在公寓楼的门口。
也许是心理因素, 她忽然觉得大门像一张漆黑的网, 虎视眈眈地等着她落入圈套。
路过1105, 周窈音隐约瞥见什么东西闪了一下。她倒回去，凑近观察房门上幽幽泛着蓝光的门锁, 借着楼道墙壁微弱的照明灯, 她看见上面的铃铛图案——
似乎是可视门铃，估计自己现在已经被录像了。
她相当不舒服, 这么说以后只要她经过，就会被这个东西记录下来？
正有些烦躁的时候，孟馨发了条消息过来。
【这么说，薄月桥又想和你复合？】
周窈音没有感觉到他有这种想法, 至少现在没有。
她对薄月桥的性格有一定了解, 在他没有确定这段关系能带来利大于弊的收益之前, 他不会产生建立亲密关系的想法。
【没有。】周窈音简单带过昨晚发生的事情, 当然，只是和薄月桥的部分，至于自己家里发生的异事她不想让远在国外的孟馨担心, 便略过了。
她打字太投入，以至于完全没注意到1105房门上覆过来一道阴影。
斯祁在后面站了有一段时间，身体往前倾，略弯着腰，极其认真地看她敲下的一个个字形成句子，然后根据指尖的停顿，揣度每个语句背后的情感起伏。
良久，他贴近了些，赞许地点点头：“原来周小姐和朋友是这样聊天的啊。”
周窈音手一抖，扭动脖颈颤巍巍看向耳边。
“怎么了？”他饶有兴致，以一种极度诡异的姿势，贴着她的耳畔问道。
周窈音倒吸一口凉气，惊惧交加之下，一个闪现拉开距离。
“你......你走路怎么都没有声音？”她抱紧手里的纸袋挡在自己身前。
斯祁拾起被对方甩出去的手机，过程中意外触到屏幕，那条语音就这样大喇喇地放了出来。
“小周，你说的是你隔壁那个白白高高的小伙子啊？哎哟，上次和你说了他阴恻恻的面相不好，改天阿姨给你介绍个八字旺妻的，大师算过——”
”......“周窈音飞速将手机夺回来，手忙脚乱掐灭语音。对上他黑漆漆的眸子，她咽了咽口水强行转移话题，“那个，这是可视门铃吧？”
斯祁的目光在她心虚不已的脸上打转，平淡接过话：“嗯，一位算命大师卖给我的。”
“......”
她当场哽住，蓦地发现自己正堵在他家门口，连忙低头悻悻然挪开。
见她一幅做错事等着发落的模样，斯祁好心肠地跳过这个话题，“画面很清晰。”
“啊？”
“有人从这里经过，都会记录下来。”男人的语调变得有些玩味，“也包括周小姐。”
他说得太过敞亮和平静，如同讨论明天是下雨还是天晴一样，反应过大的话反而才是那个奇怪的人，周窈音扯出笑容：“很晚了，我先回家了。”
“嗯。”斯祁侧身，让她过去，待房门即将合上才认真补充了一句。
“别忘记准时回家。”
*
回到1106，周窈音背靠房门重重呼出一口气，手里一沉，才发现忘了正事。
本来是要问这件衣服是不是他的来着......
想到那个门铃，周窈音有种被监控的感觉，但无论如何这是对方作为住户的权利，她不好干预。
在网上搜了一圈，有经验的网友建议离房门远点走，这样门铃就不会感应到，她决定以后再也不靠近1105的房门。
“怎么了？”她退出网页，接起电话。
“快帮我看看选哪个男伴去派对最好！”孟馨把照片发过去，长声叹息，“有些时候能够选择的男人太多也是件烦心事。”
20多张照片，周窈音盯着不停往下跳的聊天界面喟叹：“你去当经纪人了啊？要这么多张照片。”
“不好意思。”孟馨将语调拉得很长，故意扮成娇滴滴的声音，“我是上场舞会的super dancing queen，他们非要留联系方式的。你觉得我选谁一起出门比较好？”
周窈音一张张点开，边看边回答：“都挺帅的......尤其是这个不穿衣服的，身材不错。”
“我前两天听薄月桥说陈书好像也去美国了。”
孟馨将她提到的那个法国男同学挑出来，不以为意努努嘴：“来就来了吧，那个书呆子又不可能来加州找我。”
周窈音有些时候也不太懂自己这个闺蜜的脑回路，平时想要什么都会立即付诸行动，唯独喜欢陈书好几年了一直犹犹豫豫，潜水窥屏。
好在这些年也没听说过陈书有跟谁谈恋爱。
“我喜欢那个书呆子是没错。”孟馨想也不用想就猜到她现在正在想什么，把车轱辘话拿出再碾一边，“但一码事归一码事，我总不能为了他出家当尼姑吧。”
“......”周窈音一噎，细想觉得她也没说错，便打算聊点别的，视线却被屏幕顶端弹出的新消息吸引过去。
【S：一直显示忙线……在和其他男人打电话吗。】
周窈音迷惘了一会，然后猛地想起来自己约了和他今晚一起聊天。
完了。
“我觉得那个半裸男和吉他男都挺好的，先不聊了，我下了啊。”
“别别别！”孟馨嗅到了瓜的气息，忙不迭叫住她，“你干嘛去？你该不会要去找那个姓薄的吧？”
“当然没有。”
孟馨恍然大悟：“哦~我知道了，是那个漂亮主播，对吧？！”
“周窈音，你就是喜欢他吧？！”
她被吵得头疼，反问道：“照这样说你也喜欢你的男伴？”
“啧，还不承认，挂了，睡到手记得和我说一句。”
......
【窈无音讯：刚才闺蜜找我有点事，老公~~】
果然，她等了半个多小时也没人搭理。
自从熟悉后他就不会像刚认识那样隔一天半天才回消息，这种情况就是生闷气了。
周窈音洗完澡出来，见他依旧没有回复，只好主动拨去电话——
第二遍他才接。
气氛陷入僵持的凝滞，她小声唤了句，“斯祁？”
久久没人回应，久到她甚至以为对方挂断了，正准备看一眼，听筒倏地响起他的声音。
“聊了很久吗？”
周窈音被问得紧张起来，如实回答:“没有多久，大概二十分钟左右吧。”
“应该很开心吧。”
她听见了一声轻微的笑音，但这并没有让她感觉到任何放松，反而像步步紧逼的诘问，让她不得不为此做出解释:“就是一些平常的事情，斯祁，你想看电影吗？”
“好像有一个新出的app可以进共同的房间看电影，我们——”
“刚才一直打不通呢。”
她的话被对方冷漠地打断了。
仿佛陷入了文字里的鬼打墙，怎么绕都绕不开这个话题，周窈音本来就有点心虚，此刻被他揪住不放，只得老老实实道歉:“别生气了，下次我一定设闹钟提醒自己。”
“只是忘记了我的事情，其他人的都记得。”
“为什么呢？”
“……”周窈音哑口无言。
她没想到他会这么介意，这两次真的只是凑巧忘记了，并不存在他所说的对比关系，但她担心再说下去会引发更大的争执，便再次道歉:“对不起，以后我绝对不会再这样了，你别生气啦。”
电话里只剩下两人的呼吸声，他的气息很轻微，和他这个人一样，像一片缓缓坠落的干燥羽毛，挠得人心痒。
周窈音心脏怦怦直跳，不知道为何脸颊也热了起来，轻咳两声:“斯祁……”
“今晚不太想看电影。”
“那打游戏吧，我们都好几天没一起玩了，上线上线！”
“明天再玩吧。”
周窈音怀疑这男人在报复她，她明明已经那么真挚地道歉了，还想怎么样？
于是没好气地问:“那你想干嘛？”
夜风微微拂动窗帘，裹挟着清新的水汽，斯祁看向鱼缸里正在嬉戏的两条小鱼，将手机放在旁边。
“嗯，我想听你说话。”
*
雨过天晴，周窈音趁着天气好，准备去超市补全生活用品。
宋阿姨那晚的语音说是那样说，但隔天仍旧给她发了一些从大爷大妈那搜刮来的消息。
1105一家人从前都住在兰庭，年纪大点的老人有印象，但这家人已经搬走将近20年，据说是因为生意做得很大，举家搬迁到了国外，至于他最近为什么又回到兰庭就不得而知了。
有这些信息最起码能证明自己的邻居不是什么危险的三无人员，周窈安心许多，大不了以后都躲着他走。
这次来超市最主要的还是买齐啤酒，东西太多不好提，她只拿了六罐去收银台结账。
天蓝得透明，空气里有云层被晒透的燥意，周窈音还没到小区门口，就热出薄薄一层汗。
右手手指被袋子勒得红紫，她换了另一只手提啤酒，其余的东西统统抱在怀里。刚走出几步路，远远看见自动贩卖机前面站着一个高挑的男人。
一身白色运动套装，手机拿着饮料，正低头看手机。
【S：今天天气很好。】
周窈音掠过消息，想起昨晚的小插曲耳尖都红透了，一时抽不出手回复，重新把手机塞回外套兜里。
再抬头，发现自动贩卖机前面的男人正朝自己走过来，她低头瞅了眼自己的睡裤，认命了。
“中午好，周小姐。”
“……”周窈音瞪大眼珠仔细看了两遍，的确是他。
怎么是他？
“中午好。”她需要去配一幅眼镜了，他只是穿得青春明媚了点而已，她竟然没认出来？
斯祁接过她手里的袋子，顺其自然地并肩一起走。
手中一空，空空如也的感觉让她有点不习惯，不动声色偷偷瞟他。
他的皮肤实在太白了，眼下半消未消的那道红痕在烈日下像朵褪去水分的樱花花瓣，格外别致动人。
这种天气还戴口罩不热吗？他好像不怎么会出汗，果然跟纸人一样……
她正暗自腹诽，耳边响起一句突兀的问话。
“周小姐脸颊上怎么红了一块？”
……他脸上不也红了，有什么好问的，不就是磕了绊了，难道还会是被狗咬了吗？
“撞到了桌子角。”她抬头看天。
路过地面一滩未干的水迹，两人不约而同绕开，然后顺理成章走得更近了一些。
“这样……一定很痛吧。”
周窈音觉得他的话和笑都有种刻意为之的虚假，碍于他还在帮自己拎东西，礼貌客套:“有一点点。”
见对方突然停下步伐，周窈音疑惑歪头，日光刺得人睁不开眼，她半眯着眼睛想看清对方。
他的目光很奇怪，像在期待着什么事情的发生一样，眼睛亮得出奇，两人视线短暂相接，他重新走到她的身边，微笑说道:“我以为周小姐打算问我什么呢。”
周窈音不明所以:“嗯？”
他略微抬起头，语调有些慵懒:“比如，你昨晚提的纸袋里为什么会装着我的衣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