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治一年春,萧蘅登基的日子。文武百官陆续迈入金銮殿。
带路的嬷嬷弯着腰,一字字的叮嘱着我宫里的规矩。
说遇到什么样服饰的贵人该行怎么样的礼,以及再见的皇上和太后时又该自称什么。
「宫中规矩森严,姑娘万万要当心。」
亦步亦趋。
似乎在她心里,我要待在这里好久好久。
一株海棠花瓣坠在了我的脚下,我只笑着点头应好。
说话间,一个身着青绿色衣裳的女子挡住了我的去路。
「你便是拂心姑娘吧——」她横在了我与嬷嬷的中间,嘴角挂着温婉的笑:「谢谢您,救了蘅哥哥。」
我自小呆在青楼,最会洞人心思。
只看一眼,我便猜到了来人的身份薛意。
她是薛太傅的长女,也是萧蘅的青梅竹马。听说,两人一同长大。
萧蘅还是太子之时,他们最是亲近。是无数人眼中的金童玉女。
后来,萧被卷入了巫蛊之祸,圣上大怒,斥夺了他的太子之位,将他逐出宫外。在此之后,就再也听不到薛家的消息了。
所以,在看到她如此亲昵的模样时,我只想笑。
大权在握时一口一个哥哥,沛流离时又杏无音信。
饶是见惯了人情冷暖,我还是忍不住由衷惊叹她的变化之快。竟能够这么迅速的适应自己身份的转变。
那么的理所当然,趾高气扬。全无半分羞愧。
我本以为只有市井之人才有如此嘴脸,现在看来,身居高位之人,也不过如此。见我沉默不语,她有意拉高了声音「听说,姐姐似乎是乐籍出身——」
此话一出,周围的宫女太监纷纷驻足侧视。他们的目光在同一时刻落在了我的身上。
或小声议论纷纷,或细细寸寸的打量。那眼神中都带着多多少少的鄙夷。
乐籍以卖笑为生,一双玉臂万人枕,最是低贱。我早已见惯了这种目光,
所以他们心中在想什么,我自然也是再清楚不过。
「薛二姑娘,」一旁的嬷嬷挡在了我的身前,她先行了礼,而后抬眸直直的盯着她:「皇上不是已经下了旨,此事,不许和任何人提起。」
「你忘了吗?」
「哦——」她下意识捂住了嘴巴,然后发出了一句惊讶之音「怪意儿愚笨,竟将此事忘了。」
「姐姐,意儿不是故意的。」
她娇滴滴的看着我,声音又轻又软,但眼里却无丝毫的亏欠之意。
这是·演都不演了吗?
「知道了。」
我没有太多表情,只轻轻应了一声。
擦肩而过的瞬间,我听到嬷嬷在我身后打抱不平。她唤我:「姑娘,」
「你是当今圣上的救命恩人,何必要受这种窝囊气呢?」
「就应该当众给她难堪,好好的在那些下人面前立立规矩。」我只笑着摇了摇头:「没必要。」
反正以后也不会再相见了,
又何必要在意那些仅有一面之缘的人对我的看法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