它们纠缠着,翻滚着,时不时在阿娘肚皮上隆起一个小小的包。
每当这时,阿爹都会叫来村里人,献宝似的掀开阿娘的衣裳。
「你们看呐,我家巧珍胎动了!
这么活泛,我儿子真有劲儿!」
每当这时,我只是躲在墙角,紧紧地捂着自己的嘴。
我不能告诉别人我看到了什么,没有人会相信我的。
自从阿娘怀上这胎开始,我在家中,就形同空气,吃喝拉撒全靠自己料理。
若我这时候告诉别人,阿娘肚子里怀的不是弟弟,而是个怪物。
我想,不管是村长还是阿爹阿公,一定会毫不犹豫的打死我吧。
这种折磨一直持续到阿娘怀胎四月的一天。
阿娘在村头的晒坝炫耀了一下午她的肚皮。
在起身想回家时,突然捂着肚子直挺挺的往后倒去。
一旁的李瞎子毫不犹豫地扑过去,垫在了阿娘身下。
在其他人七手八脚的帮忙下,阿娘被缓缓地放到地上。
只见她眉头一皱,身下便湿了一片。
紧接着,便有女人喊着「破水了!」,便推着自家的男人去找被单。
很快,一个临时的产房便在晒坝上被围了出来。
接生婆被人急急的请来,推进了「产房」。
阿爹和阿公也着急忙慌的从家里赶来了。
全村的男女老少都围着「产房」,等着阿娘的好消息。
可阿娘这一胎却不知为何,半天都没动静。
接生婆急得汗湿了衣衫,阿爹阿公更是跪下来朝着各个方位跪拜祈祷。
就这么一直折腾到晚上,除了给接生婆打下手的,全村人几乎都跟着跪下了。
在一片祈祷声中,「哇」的一声婴儿啼哭划破夜空。
接生婆怀里抱着一个孩子,都快要虚脱了。
「是男孩!
生的是个男孩!」
我躲在墙角,听到接生婆的话,皱起了眉。
不可能,我分明看到阿娘肚子里的是猴绳,怎么可能真的生出弟弟?
村里人打来水,仔仔细细的给弟弟擦干净。
村长又拿出早已准备好的贵子百家被,把弟弟裹了起来,高高的托起。
村民们比我阿爹阿娘还激动,叫嚷着,簇拥着村长往村子里走去。
我阿爹和阿公,也赶忙跟上村里人的脚步,生怕他们不把孩子送回家。
而身为产下村里唯一男娃的大功臣,我娘却在这时,被所有人一起遗忘在了产房。
从孩子出世那一刻起,我娘所有的荣耀都随着弟弟离开了她的身子。
我奔进产房时,她还躺在床上,虚弱的微闭着眼,等着别人前来伺候。
我看向她的肚皮,原本在她肚皮里纠缠的猴绳已经不知所踪,只有袖口处,露出了阿爹带回来的那一小截。
也不知过了多久,欢呼声远去,周围逐渐安静下来。
阿娘这才察觉出不对劲。
她费劲的撑起身子,掀开围着的床单,看着外头空荡荡的晒坝,呆楞了好一会。
她眼里落下泪来,呆呆地望着家的方向:
「张文斌,你们子旺村,都是一群没良心的!」
可话音刚落,人群便又向着产房涌了过来。
为首的村长怀里抱着弟弟,满脸的焦急。
「张大嫂,你快起来,给你儿子喂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