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换了仆从衣裳,逃出了舒家。
我想去找谢长陵。
我不求他遵守诺言,不求他娶我,哪怕他与公主琴瑟和鸣都可以。
我想求他帮我。
求你帮我,不要让我嫁给不想嫁的人。
我特意寻了很早的时辰,我知道谢长陵要进宫赴宴,那我就早一些在门口等。
可是谢家今日门庭若市,我好不容易寻到了谢长陵平日里的小厮。
我面露祈求,我说我有很要紧的事要与谢长陵说。
但我等了很久,等到天都泛白,我打起精神,得到小厮通报后的答复。
“公子说,今日谢家有贵客,劳您先回府去,改日再相谈。”
我听见有人从门扉处出来,公主言笑晏晏,谢长陵随谢父跟在身侧。
看见我时,谢长陵的目光顿住一瞬,最终还是移开了。
原来谢长陵的贵客就是公主。
我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的粗布衣裳,我从未如此狼狈过,为了从舒家逃出来,我咬着牙爬到房檐,闭眼跳下来时心都在颤,就连手臂也被树枝划出血来。
在那一刻我是真的有点想哭了,明明我这样狼狈,明明我这般着急,可是谢长陵却连问都未曾问过一句。
马车驶向宫中的方向,宫中前来护卫的侍从很多,我根本难以靠近。
身后发现我逃跑的家丁已经赶来,我看见府前高挂的灯笼倏地灭了,因为天已经亮了。
可是天光怎么这么刺眼啊。
我掐住了手心,强忍刺痛的眼泪,转身就要再跑。
身后的家丁却被人截住,我的面前是一道颀长的身影。
乌色的袍角被风扬起,我怔眼望去,只听那人问了一句:
“非得是谢长陵吗?”
我没想到我会在这里遇见谢韫。
谢韫是谢家旁支所出,却是谢家少有出色的子弟。
说起来我与他的身世几分相似,都是爹娘双亡,寄人篱下。
我的眼泪掉下来,慌乱擦去了。
我和谢韫说:
“我不想回舒家。”
谢长陵丢掉我的玉佩,和友人说,谢韫会应付我。
那谢韫。
你可以别把我丢在这里吗?
谢韫垂眼看了我一会,声音很轻:
“好。”
那些凶神恶煞的家丁就这样被轻易拿下,我坐在谢韫的马车里,浑身汗湿,就连手心也满是后怕的汗意。
他早已另立府邸,这些年他晋升太快,天子近臣的名号让人望而却步。
但也有例外。
叔母登门拜访,她是来拿人的。
她一副若无其事的模样,笑说我为了不嫁人太过意气用事,又说住在谢府到底是不成规矩。
谢韫垂眼听完,轻抿一口茶水,热气蒸腾开来,雾气模糊了他的眉眼。
他问:“可有庚帖?”
叔母听出他松口的意思,笑着将庚帖奉上。
谢韫随手翻了翻,将老叔公的庚帖置在烛火中点燃,火蹿得很快,一下就烧干净了。
见叔母急得要拦,他不紧不慢地说:
“既是死人,就没有议亲的必要了吧。”
很快,舒家的仆从匆匆赶来,附耳对叔母说了几句。
老叔公死在了小妾榻上。
叔母打翻了茶盏,呼吸凌乱地冲上来,却被府中侍从拖着往外走。
谢韫掀起一点眼皮,将我的庚帖收入袖中。
“这份庚帖,我就收下了。”
笑意浅淡,态度却强硬得不容抗拒。
茶水的热气散去。
这时我才发现,他的眼角,有一颗微不可见的小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