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身体状况日益恶化,每一天都在与时间赛跑。于怀不放弃任何希望,带着我四处求医,但每天吐出的血越来越多,耳鸣声也越来越沉重。医生无奈地摇了摇头,向于怀传达了一个残酷的现实:时间不多了。
我请求于怀带我到海边,这是我最后的心愿。小时候,每当我渴望去看海时,他们总是只带着洛恒去,而对我说:“阿笙,你哥哥身体不好,他更需要去看看海。下次,下次我们一定带你去,好吗?”然而,那个“下次”从未到来。
与薛茗丽在一起时,我也提出过想让她陪我去看海。但她总是带着责备的口吻回答我:“你哥哥身体都那么不舒服了,你却还想着去看海?阿笙,别让你的家人再为你操心了,好吗?”他们总是用最轻描淡写的话语,一次又一次地打击我对自由的向往。
因为他们知道,我最坚强,无论什么困难都能自己扛下来。
就在这时,电话铃声打破了沉默。我躺在床上,连伸手去接电话的力气都没有,只能让于怀帮我接。
“阿笙,你现在在哪里?”电话那头传来薛茗丽焦急的声音。
“你想干什么?”于怀冷冷地问道。
“阿笙,我知道你在边上,别赌气了,快回来吧。医生说你哥哥因为少了颗肾,身体越来越虚弱了,阿笙——”电话那头,妈妈的声音突然插了进来。
“洛笙,你今天就算是死了也得过来捐肾!他是你哥哥,这是你欠他的!”妈妈的声音里没有一丝情感,只有命令和要求。
“你们疯了吗?捐了肾,阿笙也就少了一颗肾,阿笙的身体就不是身体了吗?”于怀愤怒地反驳,声音中带着哽咽。
“于怀,把电话给我。”尽管胃痛几乎让我失去理智,但我还是强忍着,接过了电话。
“薛茗丽。”我的声音虚弱,但清晰。
“阿笙!你生病了吗?听起来你的声音好虚弱。”薛茗丽的声音中带着一丝惊喜。
“薛茗丽,是不是就算我死了,你们也要让我捐肾给洛恒?”
“阿笙,就当我求你了,听话,把肾捐给你哥哥吧?”
“做梦!”我用尽最后的力气挂断了电话,这几句话已经耗尽了我所有的精力。
快了,我的时间快到了……
我终于实现了长久以来的愿望,看到了那片蔚蓝的大海。沙滩上,人们沐浴着温暖的阳光,传来阵阵欢声笑语。
于怀的手机铃声此起彼伏,但他只是一次又一次地挂断,脸上带着愤怒和无奈。
“怎么了?”我轻声问他。
于怀张了张嘴,似乎想要说些什么,但最终只是沉默了半晌,才说:“是你爸爸打来的。”
我无言以对,只是静静地从他手中接过手机。
“洛笙,你哥哥在医院里情况危急,而你却在外面逍遥自在,你到底有没有一点羞耻心和孝心?你哥哥现在急需肾源,你是他的亲弟弟,立刻给我滚过来捐肾!”电话那头,父亲的声音充满了愤怒和责备。
我凝视着眼前的大海,看着天空中自由翱翔的海鸥,心中突然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释然。
“好,我捐。”我平静地回答。
“阿笙,你疯了吗?”于怀红着眼睛,几乎是吼着对我说。
“你早这样懂事不就好了?”父亲听到我同意捐肾后,语气也缓和了下来。
“那你快点来医院,等你给哥哥捐了肾之后,以后你们兄弟俩还可以一起去看海,你们可以像以前一样亲密无间,这不好吗?”父亲继续说着,似乎已经看到了我们兄弟和睦的未来。
我没有再回应,只是静静地挂断了电话。
一股腥甜突然涌上喉咙,我吐出了一口鲜血,眼前的视线逐渐模糊,最终陷入了一片黑暗。
第二天,于怀将我转到了洛恒所在的医院。在检查期间,医生反复询问我是否真的决定捐献肾脏,因为癌细胞已经扩散到了无法挽回的地步,如果我真的捐肾,那么我将没有任何生存的机会。
我同意了,没有任何犹豫。整个过程,只有于怀陪伴在我身边。
在被推进手术室之前,于怀泣不成声,我尽力挤出一个微笑,安慰他。
“行了,于怀,别哭得像个女孩子一样。那个东西,还在你那儿吗?”
于怀泪眼婆娑地看着我,过了好一会儿,才轻轻地点了点头。
是时候了,是时候给他们送上这个“礼物”了。
带着这样的想法,我再次陷入了无尽的黑暗。
当我再次醒来时,发现自己躺在医院的病床上,眼前一片刺眼的白色。医生对于怀摇了摇头,表情十分沮丧,我明白自己已经到了生命的最后时刻。
于怀的眼睛红肿,他一边痛哭,一边看着我。
“阿笙……”于怀想要摸摸我的手,但看到我身上插满的管子,却又无从下手。
我想对他说声谢谢,但我已经没有力气再说话了。
这样,我是不是就可以得到解脱了?是不是就可以像海上的海鸥一样,自由地飞翔?
我感到一阵深深的疲倦,终于,可以好好地睡一觉了……
2023年12月9日,洛笙因抢救无效去世,年仅24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