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青莺后知后觉的看向自己的脚，她其实没觉得凉，因为已经冻僵了，没知觉了。
她点点头，回到自己卧室，穿袜子和鞋。
出门时，林青莺锁门都锁不好，手一直打颤，还是陆行舟干脆接过了她的钥匙，给她锁上门。
“谢谢。”
陆行舟恩了一声，“顺手的事，不用客气。”
林青莺在前面带路，但她走的实在一步三晃，说实话，陆行舟看得眉心一直跳动。
他没见过，重心这么不稳的人！
南方的冷不似北方干冽，而是那种无孔不入，侵入骨髓的湿冷。
风不大，但就像沾了凉水的软刀子，贴着人的皮肤，呼吸一口，那股子冷意就能直接窜进肺里。
跟在陆行舟身旁的小兵都不由得拢了拢外套，“陆队，这南方冬天这么冷啊，咱们都受不住，你说这姑娘咋扛住的？身子经得起这么造吗？”
陆行舟视线在林青莺纤瘦的背影，停留一瞬。
他刚刚让她去穿鞋子和袜子，她就不知道给自己多添件衣服？
但转念一想，才刚见过一面的小姑娘而已，他就在这里担心上了。
小兵没等到陆队的回答，再看陆队时，只见陆队紧抿着唇，眼神直勾勾的盯着人家姑娘，周身气场却又冷的厉害。
小兵收回了想让陆队上前送外套的想法。
陆队这人不好相处，嘴里蹦不出什么好话，一般的姑娘都不敢靠近他。
也是白瞎了这长相。
几人沉默的跟在林青莺的身后，像是护卫队一样。
一众人来到村长家门口，陆行舟沉沉看向林青莺，走这么几分钟，脸更苍白无力了，有气无力的，感觉随时就要倒。
林青莺伸手拍了拍门，木门厚重严实，但关不严实，门缝里能塞进一根手指。
不过此刻被人用木棍从里面抵住了，林青莺也推不开。
很快，她看到三婶从里面走出来，三婶裹得很严实，碎花罩衫，一身深色棉袄棉裤，围裙头巾，双手交错伸进袖子里，小步走出来，见是林青莺时，她连忙拿开木棍：“青莺，你来了，快进来！”
林青莺穿的单薄，被三婶拉着手握进去：“这手咋那么冷，来，三婶给你暖暖！”
紧接着，三婶就看见身后跟来的人。
林青莺扯了扯干涩的嗓子：“他们是来送我爸骨灰盒的。”
提到林东国，三婶顿时表现出痛心疾首的样子，伸手抹了抹眼泪：“青莺，你爸在队里待了一辈子，就盼着他退役回来安享晚年，怎么就出了事，***奶奶知道这事后，都病倒了，现在都在屋里出不来，青莺，你进去看看吧。”
林青莺应了一声，抬步走进去。
三婶作为村长夫人，做事圆滑，不会像农村妇女那样做事泼辣。
见城镇干部和部队的军官都跟来了，三婶赶紧把人给带了进来。
他们家盖得也是青砖房，黑色的片瓦层层铺在屋顶，到了冬天，也长出耐寒的瓦松和苔藓。
屋檐下挂着成串的红辣椒，腊肉，萝卜干，墙角堆着整齐的柴火垛。
“老林，干部和队里的军官来了。”
老林，也就是林青莺的三叔，林家村的村长。
他从暖烘烘的堂屋走出来，上前一一握手：“你们好，辛苦你们跑这么远过来把我哥送回来，我是林东国的弟弟，林朝阳，也是我们林家村的村长。”
“我弟弟这么多年一直在部队，青莺都是我们家替东国照顾的。”
照顾？
陆行舟不动声色，他家倒是挂满了腊肉堆着菜。
然而林青莺的家里却什么都没有，就是这么照顾侄女的？
小兵也在想，林队个子这么高大，咋弟弟个子这么矮小，而且虽然带笑，却给人一种不太舒服的感觉。
“你们快进来坐，天太冷了，我这屋不大，你们将就下。”
林朝阳想把人都带进堂屋里。
堂屋里一个大大的土灶连着锅台，此刻灶膛里正烧着火，满屋映衬着红光。
林家爷爷奶奶挨着小方桌坐，上面放着刚烤好的红薯，膝边坐着俩孩子，还有三叔，三婶。
再加上林青莺，几乎就没有站地的地方了。
陆行舟见状，这是别人的家事，他们也不好参与。
“林村长，我们就不进去了，在外面等着吧，等你们商量好再说。”
林朝阳见状，也没再假意邀请，只招呼道：“翠兰，你给干部，军官们搬凳子，再倒热茶都端过来！”
“行，我给招待，你快进来安慰安慰青莺，东国出了这事，青莺这孩子可怜！”
三婶说着漂亮话，搬着板凳走出来招呼着这群人。
林朝阳这才进了堂屋，看了眼坐着的林青莺，眼睛哭的红肿，面无血色。
他重叹一口气：“青莺，三叔知道你现在难受，大哥牺牲，我们都难受，你看***奶奶，这两天就没吃一口饭！”
林青莺张了张唇：“三叔，我想请您给爸批一块墓地，好好下葬，咱们商量下出殡的日子。”
林老爷子嗓音浑浊：“东国是你三叔的亲大哥，出殡的事肯定会好好办，外面这群的部队军官来，没说抚恤金的事？”
人已经死了，一直沉浸在伤心中没有任何意义，日子该过还得过。
老两口是跟着老三生活的，总共三个孩子，老大林东国，老二是个姑娘，老三就是现在林家村的村长，林朝阳！
嫁出去的姑娘不用管，老大早年就离了婚，母亲改嫁走人，不要林青莺。
林东国就把津贴寄回来，请爹妈三弟照顾着女儿。
林朝阳有两个儿子，大儿子如今结了婚，生了两个孩子，小儿子当年高烧感染，烧成了傻子，家里都愁怎么给老二娶个媳妇。
现在有办法了。
东国这一走，房子就空出来了，林青莺早晚都得嫁出去，霸占个房子做什么？
那抚恤金肯定要落到他们手里的，难不成都让她带到婆家去？想都别想。
林青莺嗓音又冷又颤：“爷爷，今日是爸爸回来的日子，连尸骨都没有，只剩一个小小的盒子装着，我们不考虑爸安葬的事，先去考虑抚恤金吗？”
林老爷子声音大起来：“批墓地，出殡不用花钱啊？我跟***都是你三叔养着的，东国这事，不拿抚恤金去用，难不成让你三叔出钱？”